第12章 油炸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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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拔舌地獄的風裹著滾燙的血腥氣,刮在臉上像砂紙擦過。土黃色的天空低垂著,雲層裏翻湧著暗紅的光,將刑台的影子拉得扭曲而冗長。
    那些懸掛在鐵鉤上的舌頭還在微微顫動,表層的皮肉早已被熏得焦黑,卻仍有血絲從褶皺裏滲出,滴落在下方的血池裏,激起一圈圈泛著油光的漣漪。
    遠處的油鍋“咕嘟”作響,翻滾的熱油裏浮沉著半截發白的舌頭,被鐵鏈勾住時,表皮瞬間炸成焦脆的殼,又在下沉的瞬間被沸油泡得發脹,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焦糊味。
    鐵鏈拖地的聲響在空曠的地獄裏回蕩,帶著鐵鏽摩擦的澀感,像是無數冤魂在喉間發出的嗚咽。
    鬼差的長鞭如活蛇般纏上血月劍的刃口,倒刺死死咬住劍身,暗紅色的血漿順著鞭梢滴落,在刑台上燙出一個個細小的煙洞。
    江澄夜手腕翻轉,試圖甩開長鞭,卻被一股巨力拖拽著向前踉蹌——鬼差的身影竟在瞬間欺近,兜帽下露出的獠牙泛著冷光,另一隻枯瘦的手化作利爪,帶著腥風抓向他的咽喉。
    他猛地矮身,後背擦過刑台邊緣的鐵鉤,那些掛在鉤上的舌頭突然活了過來,濕漉漉的舌尖舔過他的傷口,帶來一陣刺骨的麻癢。
    借著這瞬間的遲滯,江澄夜左腳狠狠跺向鬼差的腳踝,同時將混沌之力盡數灌入劍身,“嗤”的一聲,混沌劍突然迸發出暗紫色的火焰,將纏在刃口的長鞭燒得焦黑。
    鬼差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踉蹌後退,被燒斷的鞭梢冒著黑煙,露出裏麵纏繞的鐵絲。江澄夜乘勝追擊,身形如鬼魅般掠至鬼差身後,劍刃貼著對方的脊椎劃下——卻在觸及衣袍的刹那,被一層無形的屏障彈開,震得他虎口再次開裂。
    “這竟然打不透……”他低咒一聲,餘光瞥見鬼差兜帽下的紅光驟然暴漲,周圍懸掛的舌頭突然齊齊轉向,舌尖指向同一個方向——那是拔舌地獄最深處,一片被濃稠血霧籠罩的區域,鐵鏈拖地的聲響正是從那裏傳來,此刻卻混雜著細碎的“哢噠”聲,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石壁。
    鬼差突然放棄了攻擊,長鞭猛地抽向地麵,刑台邊緣的鐵鉤瞬間繃直,那些垂落的舌頭被拽成筆直的線條,如同指向深淵的路標。
    血霧翻湧處,緩緩走出一個身影——那是個穿著破爛官服的亡魂,脖頸上套著鏽跡斑斑的鐵枷,枷鏈拖在地上,每移動一步,鏈環間就會落下幾塊碎骨。他的嘴被鐵鉗從兩側撐開,露出裏麵早已被拔得幹幹淨淨的牙床,黑洞洞的口腔裏不斷湧出粘稠的黑血,滴在地上時,竟化作無數細小的舌頭,在刑台的縫隙裏扭曲蠕動。
    官服亡魂的牙床開合間,黑霧化作的鐵鉗如驟雨般砸來。鬼差的長鞭纏上江澄夜腰腹的刹那,他便覺腰間皮肉被倒刺撕開,劇痛裏混著一股陰冷的麻意——那鞭梢竟在往血肉裏鑽。
    江澄夜右手被鐵鉗夾得指骨欲裂,餘光瞥見鬼差兜帽下晃出的半截舌頭,那東西正隨著嘶吼微微顫動,表麵青黑的血管像蚯蚓般蠕動。他喉頭滾過腥甜,反而借著長鞭拖拽的力道猛地前衝,左手如鷹爪撲出,死死攥住了那條滑膩的舌頭!
    “嗷——!”
    鬼差的嘶吼陡然拔高,尖銳得像鐵器刮過玻璃。那條舌頭在江澄夜掌心瘋狂扭動,尖端甚至試圖卷上他的手腕,表麵的血管暴漲,噴濺出幾滴帶著寒氣的黑血。江澄夜隻覺掌心像攥著塊燒紅的烙鐵,又燙又麻,可指尖掐進舌根筋膜的力道卻更狠,混沌之力順著指縫往裏鑽,激得鬼差渾身抽搐。
    長鞭突然繃成筆直的鐵線,倒刺在江澄夜腰上絞出更深的血洞。鬼差借著劇痛弓起身子,另一隻枯爪帶著風聲抓向他的臉,指甲縫裏還沾著未幹的血漿。江澄夜偏頭避過,耳尖被爪風掃過,火辣辣地疼,他趁機屈膝,膝蓋狠狠撞向鬼差的斷腿舊傷——那裏本就扭曲的骨骼發出“咯吱”的碎裂聲,鬼差的身體瞬間失衡,踉蹌著撲向沸騰的油鍋。
    “嗬……嗬……”
    舌頭被拽得越來越長,鬼差的嘶吼變成漏氣般的嗬嗬聲,兜帽下的紅光劇烈閃爍,像是在極度痛苦中瀕臨熄滅。他試圖用僅剩的力氣後掙,斷腿在地上拖出歪斜的血痕,帶起的鐵鉗砸在刑台木板上,濺出細碎的木屑與血點。
    江澄夜左手突然發力,指骨因用力而泛白,隱狼之力讓指甲變得尖利如刀,順著舌底的筋膜狠狠一劃!鬼差的身體猛地弓起,像條被釘住的蝦,喉嚨裏湧出的黑血噴了江澄夜滿臉,帶著腐肉的腥氣。
    “就是現在!”
    江澄夜頂著滿臉血汙,借著鬼差抽搐的間隙,右手持劍斬斷纏腰的長鞭,手腕翻轉間,劍背重重砸在鬼差的後頸。鬼差的頭顱往前一磕,距離沸騰的油麵隻剩寸許,滾燙的油霧熏得他兜帽冒煙,那條被拽出大半的舌頭在半空瘋狂扭動,尖端甚至沾到了幾滴熱油,瞬間焦黑蜷曲。
    “下去!”
    江澄夜的膝蓋死死抵住鬼差的脊椎,左手猛地向上一扯——“噗嗤”一聲,整條舌頭連帶著半截喉管被硬生生拽出,斷口處噴出的黑血如噴泉般灑向油麵,激起數尺高的油花。鬼差的身體驟然癱軟,兜帽滑落,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隻餘黑洞洞的脖頸在汩汩冒血。
    江澄夜捏著那條還在抽搐的舌頭,看也不看便扔進油鍋。鬼差的殘軀在地上抽搐了幾下,斷頸處的黑血漸漸凝固,最終化作一灘腥臭的墨漬,被刑台的木板吸收得幹幹淨淨。
    油鍋裏,那條舌頭正翻滾成焦黑的肉團,油麵的氣泡卻越來越密,隱約有細碎的“哢嚓”聲從鍋底傳來,像是有什麽東西,正隔著滾燙的油層,輕輕叩擊著鍋壁。
    官服亡魂見鬼差斃命,黑洞洞的牙床突然大張,從喉嚨深處爬出數條蒼白的觸須,觸須末端長著細小的嘴,正發出“嗬嗬”的吮吸聲。它脖頸上的鐵枷劇烈震顫,鏈環間落下的碎骨在地上拚湊成尖利的骨刺,朝著江澄夜的腳踝刺來。
    江澄夜剛喘勻半口氣,左腳便被骨刺紮穿,疼得他悶哼一聲。他瞥見亡魂那被鐵鉗撐開的嘴——裏麵雖無舌頭,卻有圈圈紅肉翻卷,像是被反複撕扯後留下的瘡疤,此刻正滲出粘稠的血漿,滴在鐵枷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沒舌頭?那就拿這個湊數。”
    江澄夜突然矮身,避開觸須的纏繞,右手持劍貼著地麵劃出一道弧線,斬斷幾根骨刺,同時左手如閃電般探出,死死攥住了亡魂翻卷的瘡疤肉!
    那肉團比鬼差的舌頭更滑膩,沾著腥臭的粘液,被觸碰的瞬間劇烈收縮,像是要將他的手指絞斷。官服亡魂發出震耳的嗚咽,鐵枷突然暴漲,鏈環如蛇般纏上江澄夜的手臂,冰冷的鐵鏽蹭著他的傷口,激起一陣刺骨的寒意。
    江澄夜反手將混沌劍插在刑台縫隙裏,騰出的右手抓住鐵枷鏈條,借著隱狼之力猛地一拽——亡魂龐大的身軀踉蹌著向前傾倒,胸前的破官服被風掀起,露出裏麵密密麻麻的孔洞,每個洞裏都嵌著半片指甲大小的舌頭,正隨著動作微微顫動。
    “還藏著不少好東西。”他冷笑一聲,左手突然發力,將那團瘡疤肉往外撕扯。亡魂的嗚咽變成淒厲的尖嘯,觸須瘋狂抽打過來,抽在刑台上,將懸掛的舌頭打得紛紛墜落,濺起滿地血汙。
    江澄夜的手臂被觸須抽得皮開肉綻,可他反而借著這股劇痛,身體猛地向後一仰,左手拽著瘡疤肉將亡魂往油鍋的方向拖拽。鐵枷在地上拖出火星,鏈環撞在刑台邊緣,發出“哐當”的脆響,亡魂的身軀離沸騰的油麵越來越近,油霧熏得它身上的官服冒煙,孔洞裏的小舌頭紛紛蜷縮起來。
    “給我——進去!”
    江澄夜突然鬆左手,同時右腳狠狠踹在亡魂的小腹。亡魂失去平衡,像個破麻袋般朝著油鍋撲去,江澄夜趁機撈住它下墜的身體,雙手扣住鐵枷,將那被鐵鉗撐開的嘴對準油麵——
    “滋啦!”
    滾燙的熱油濺了亡魂滿臉,它孔洞裏的小舌頭瞬間焦黑,瘡疤肉在油霧中發出“劈啪”的爆裂聲。江澄夜死死按住不斷掙紮的鐵枷,任憑觸須抽打著自己的後背,將血月劍從縫隙裏拔出來,反手刺入亡魂的後心!
    暗紫色的混沌之力順著劍身湧入,亡魂的身軀劇烈抽搐,鐵枷上的鏈環紛紛崩裂,最終被江澄夜連人帶枷一起摁進油鍋。沸騰的熱油瞬間吞沒了它的身影,隻餘下官服的碎片在油麵翻滾,很快也化作焦黑的紙灰。
    油鍋裏的氣泡越發洶湧,隱約有個模糊的影子在鍋底攪動,將兩條烹炸的“舌頭”攪成一團爛肉。江澄夜站在刑台邊緣,看著油麵泛起的詭異紅光,突然覺得這拔舌地獄的油鍋,倒像是個正在熬煮什麽的大鼎——而他,或許隻是這鍋湯裏,不小心掉進去的一粒石子。
    遠處的鐵鏈拖地聲再次響起,卻比之前更密集,像是有無數冤魂正朝著刑台湧來。江澄夜握緊手中劍,渾身的傷口在熱油的蒸騰下隱隱作痛。
    天空上,狼神持續注視著他,旋即露出一個陰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