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舌頭

字數:2911   加入書籤

A+A-


    喉嚨裏像是塞了團滾燙的棉絮,每一次吞咽都帶著火燒火燎的疼。江澄夜猛地抬手按住嘴,指縫裏竟滲出幾縷暗紅的血霧,舌尖在口腔裏瘋狂抽搐,像是有股蠻力要把它從舌根扯斷,連帶著牙齦都酸麻得發顫。
    “這便是代價。”狼神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冷硬,落在江澄夜耳邊卻像重錘,“斬了獄主的根,就得用自己的血肉填進去——拔舌地獄的規則,從來如此。”
    江澄夜說不出話,隻能死死咬著牙,混沌之力在體內瘋狂衝撞,試圖壓製那股撕裂般的劇痛。可舌尖的麻癢越來越烈,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倒刺正在皮肉裏生長,順著舌根往喉嚨深處鑽。他瞥到自己映在血池裏的影子——嘴被無形的力量撐得老大,舌尖竟在緩緩變長,泛著詭異的青紫色,像極了剛才那些亡魂的舌頭。
    “要麽成為新的獄主,困在此地滋養這片地獄。”狼神的身影在血霧裏忽明忽暗,兜帽下的目光像淬了冰,“要麽……讓這股力量反噬自身,連魂魄都被啃噬成空。”
    江澄夜突然笑了,笑聲從喉嚨深處擠出來,帶著血沫的腥氣。他猛地鬆開按嘴的手,任憑那截異變的舌尖彈出來,卻在觸及空氣的刹那,將混沌之火盡數灌注其上!
    “嗤——”暗紫色的火焰順著舌尖燃起,疼得他渾身痙攣,卻死死不肯閉眼。隻見那截青紫色的舌尖在火中扭曲、焦黑,最終化作一縷青煙,而剩下的部分則迅速縮回原狀,隻留下舌根處撕裂般的疼。
    舌根的劇痛還未消散,江澄夜直接喚醒體內的原始種族之力——隱狼之力,此刻正順著血脈湧向口腔,帶著溫熱的灼感,像是有團活物在皮肉下拱動。
    他下意識咬緊牙關,卻覺舌根處傳來一陣奇異的麻癢,取代了之前撕裂般的疼。舌尖抵著牙床的位置,竟有細膩的新肉在快速生長,觸感從粗糙的創麵逐漸變得光滑、溫潤,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絲線在編織、愈合。
    狼神站在一旁,看著他嘴角溢出的血沫漸漸變淡,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這小子倒是懂得借力——混沌之火斬斷異變,隱狼之力便趁機填補空缺,用最原始的再生本能對抗地獄規則的反噬。
    不過片刻,江澄夜試探著動了動舌尖。新長的部分比原來略尖,帶著狼族特有的韌勁,舔過唇齒時,甚至能嚐到一絲淡淡的腥甜,那是新生血肉的味道。他對著血池裏的倒影張了張嘴,舌尖靈活地卷動,青紫色的詭譎色澤早已褪去,隻餘健康的淡紅,與原本的部分渾然一體。
    “倒是比我想的更懂得利用力量。”狼神的聲音裏多了點不易察覺的讚許,“但這再生之舌,既是恩賜,也是枷鎖。往後每一次動用隱狼之力,它都會記得今日被灼燒、被撕裂的痛。”
    江澄夜沒應聲,隻是用新長的舌尖舔了舔唇角的血痕。舌根處仍有殘留的鈍痛,卻不再是之前那種要將魂魄都扯碎的折磨。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隱狼的力量與混沌之火在舌頭上達成了微妙的平衡,像是兩種野性的力量在皮肉之下相互牽製,又彼此滋養。
    突然,他猛地轉身,舌尖精準地卷住身後飛來的一條血蟲——那是剛才巨舌潰爛時遺漏的殘屑所化。
    “看來,還算合用。”江澄夜將血蟲甩進油鍋,看著它瞬間被沸油吞噬,喉間溢出一聲低笑。新舌發音時帶著點微不可察的沙啞,卻比剛才能順暢許多,“多謝‘恩賜’。”
    最後兩個字咬得極輕,帶著點刻意的嘲弄。
    狼神哼了一聲,沒再說話,隻是周身的黑霧又濃了些——這小子用狼族之力再生舌頭,看似順從,實則是用另一種方式宣告:他不會被困在任何規則裏,哪怕自己的血脈是狼神的饋贈,也得由他自己說了算。
    江澄夜摸了摸新長的舌頭,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拔舌地獄的震顫還在繼續,可他心裏那點因自毀舌尖而生的滯澀,卻被這帶著野性的新生力量衝散了。
    “這個地方,是你造出來的?”江澄夜問。
    狼神點點頭道:“那是自然,不然我怎麽可能來去自如?”
    江澄夜眯起眼,繼續道:“那我這算不算通過試煉?”
    狼神嗬嗬一笑:“哪有什麽試煉,不過是你誤入了我的淨土罷了。”
    “你既然可以造出淨土,為何不能脫離這裏?”
    江澄夜順著狼神的話說,但自己卻時刻觀察著周圍。
    他在找一條能逃出去的路。
    眼前的狼神不過一縷殘魂,但竟然還在騙人。
    根據江澄夜的猜想,眼前這位大抵就是被困在這裏的囚徒罷了。
    狼神的笑聲在血霧裏蕩開,帶著幾分縹緲的虛浮:“脫離?這世間哪有真正的‘脫離’?我造這方淨土,便是我的牢籠,也是我的歸宿。”他抬手一揮,血池裏的水突然變得清澈,映出無數交錯的影子——有他昔日身披戰甲的模樣,也有被鎖鏈纏繞的狼狽,還有……一片無邊無際的雪原。
    江澄夜的目光落在雪原的影子上,新長的舌尖微微發緊。那雪原的景象裏,隱約能看到狼族特有的圖騰柱,柱上刻著的符文與他體內隱狼之力的波動隱隱呼應。
    “你在找出口?”狼神突然道,語氣裏帶著點戲謔,“淨土的邊界就在你身後三步,可你敢踏出去嗎?”
    江澄夜猛地回頭,果然見身後的血霧不知何時退去,露出一道模糊的光痕,像極了入口的裂隙。但他沒動——那光痕邊緣翻滾著淡淡的黑氣,與拔舌地獄的陰邪之力截然不同,帶著種更古老、更冰冷的壓迫感,像是通往另一個更深的囚籠。
    “有何不敢呢?”
    江澄夜扭過身,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