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還未深，通道深處的煙塵尚未散盡，碎石堆突然發出一陣窸窣的響動。
    一塊磨盤大的岩石被硬生生頂開，滾落在地時發出沉悶的轟鳴，濺起的粉塵中，一道布滿裂痕的黑鱗身影緩緩撐起身體。
    傑.卡洛斯半跪在地，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喘息都帶起細碎的血沫。
    他胸前的黑鱗崩碎了大半，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傷口，青紫色的血液順著傷口汩汩湧出，卻在接觸空氣的瞬間凝結成暗紫色的冰晶——那是狼神殘魂的力量在強行修補軀體。
    “咳……咳咳……”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汙，指縫間漏出的笑聲嘶啞而詭異，“安托魯斯……你這頭蠢狼……以為這樣就能……”
    話未說完，他突然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製地晃了晃。左肩的肩胛骨已徹底粉碎，整條胳膊以一種詭異的角度耷拉著，黑鱗下的肌肉纖維像被扯斷的絲線，若不是那股殘魂之力強行粘合，恐怕早已分家。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那裏有一個焦黑的窟窿，邊緣還殘留著淡金色的灼燒痕跡——那是安托魯斯自爆時，本命圖騰烙印下的創傷。
    狼神的力量正在瘋狂修複這處傷口，可每一次愈合，都會伴隨著更劇烈的撕裂感，仿佛有兩股力量在血肉裏互相啃噬。
    “狼族的禁忌之術……果然有點意思。我怎麽不記得我留下過這種奇怪的招數。”傑.卡洛斯緩緩站直身體，斷裂的骨骼在體內發出“哢哢”的錯位聲，卻被他硬生生掰回原位。
    他的獸瞳裏閃過一絲猩紅，那是極致的憤怒與被冒犯的暴戾，“可惜……還不夠。”
    他抬起完好的右手，掌心凝聚起一團紫黑色的能量。那能量團極不穩定，時而化作流動的霧氣，時而凝成尖銳的冰棱，顯然安托魯斯的自爆讓狼神殘魂也受了不輕的損傷。
    但這團能量依舊帶著令人心悸的壓迫感，將周圍散落的碎石緩緩托起，懸浮在他身側。
    “血夜……”傑.卡洛斯的目光穿透層層煙塵，望向通道裂口處那片早已空無一人的陽光，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你以為帶著那封信跑掉，就能改變什麽？”
    他向前邁出一步，每一步都在地麵留下一個冒著黑煙的腳印。碎裂的黑鱗下，新生的鱗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泛著更深邃的光澤，隻是那光澤裏多了幾分妖異的暗紫。
    “狼神的意誌……可不是你們這些小崽子能阻攔的。”
    他低聲說著，周身的紫黑色能量驟然暴漲，將通道內殘留的金色能量餘波徹底吞噬。煙塵被這股力量掀起，露出他身後那片因自爆而坍塌的岩壁——在岩壁深處，隱約能看到無數雙閃爍著幽光的眼睛，正隨著他的蘇醒而緩緩睜開。
    傑.卡洛斯仰頭，發出一聲不似狼嗥、卻比狼嗥更陰冷的嘶吼。
    聲波震得通道頂部再次落下碎石，而那些藏在黑暗裏的眼睛，也隨之亮起更多、更密的光，像一片正在蔓延的星群，卻帶著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
    “遊戲……才剛剛開始。”他舔了舔唇角的血痕，轉身走向通道更深處，殘破的身影很快便融入黑暗，隻留下那些不斷亮起的眼睛，在死寂的通道裏，閃爍著等待狩獵的幽光。
    …………
    “娜塔莎。”
    經過短暫的交流，最終江澄夜還是決定自己將信帶給這位原初的狼美人。
    狼洞內的火光忽明忽暗，映著娜塔莎蜷縮在石榻上的身影。
    她銀白的狼毛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像被霜打過的絨絮般貼在身上，連脖頸處最蓬鬆的鬃毛都蔫蔫地耷拉著，沾著些未幹的藥汁。
    這是血月留下的殘痕。
    往日裏總帶著笑意的嘴角抿成一條蒼白的線，呼吸輕得像羽毛，每一次起伏都讓腹部那道尚未愈合完全的傷口微微牽動，引得她睫毛顫顫地抖。
    琥珀色的眼瞳蒙著層水霧，沒了往日的靈動，隻餘一片倦意，看向火塘的目光都有些發直。
    “出什麽事了，血夜。”
    娜塔莎聲音微弱地開口。
    “據說你搬到了狼族這邊來，挺好的。”
    江澄夜不言語，但他手上慢慢凝聚出一小輪血月，並將其能量緩緩映射在娜塔莎身上。
    這位原初的狼美人之前被血月大君摧殘，身體的能量本源被汙染，導致她亟需血月的能量修補己身。
    而江澄夜給她療傷……主要是怕她聽到消息暈過去。
    “唔……”
    感受到最純粹的血月能量，娜塔莎的狼耳都不由得翹了起來。
    顯然，對於江澄夜釋放的善意，她極為受用。
    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靈上。
    “所以……你是來給我療傷的？”
    “不是……”江澄夜倒也坦誠，“我來送一封信。”
    他用另一隻手從懷裏取出安托魯斯的遺物，並把它遞給了娜塔莎。
    娜塔莎看著那信封，抬起的手遲遲不敢接下那封信。
    “安托魯斯怎麽了？”
    娜塔莎紅了眼眶，她似乎已經預料到了結局，隻是依然不敢相信。
    江澄夜坐了下來，攝夢人的微弱能力顯現，隻有用夢境籠罩彼此，他才可以把事情的所有原委準確、且不附著感情地完完本本告訴娜塔莎。
    隻不過他沒有注意到，側躺著的娜塔莎陡然流出一行清淚，打濕了她頭下的枕頭。
    …………
    希蘭站在山巔，看著山下正源源不斷輸送兵力的人族和狼族，無窮嚎叫配合著風雪，把這場加起來不過一千五百戰力的戰役渲染得恍若世界大戰。
    這位狼族的領袖揮了揮手，示意自己身邊的原初們可以下山去掠個陣。
    他想自己待一會。
    一隊不合時宜出現的獵魔人小隊摸到了山頭上。
    他們是村內派遣出來的探路者，也是村內主動出擊，打算包夾狼族進攻部隊的主力軍。
    可惜，他們遇到了盛怒下的狼巫希蘭。
    這些人族至死都沒想到，那個坐在地上，似乎被抽空力氣的老者究竟用了什麽手段。
    他們隻知道在臨死之前，聽到了一聲傳遍九霄的淒厲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