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狼神突然發出一聲震徹天地的咆哮，這一次不再是蠻力宣泄，而是帶著某種古老的韻律。
    被黑色觸須纏繞的身軀驟然膨脹，暗銀色光暈中浮現出無數狼影，那些虛影張口撕咬，竟硬生生將虛無的觸須咬出缺口。
    祂猛地發力，肌肉賁張間，纏繞周身的觸須如同被狂風扯斷的蛛網，紛紛碎裂成黑色光點。
    右臂那深可見骨的傷口處，竟有銀白色的毛發瘋長，瞬間覆蓋傷口，連帶著那死寂的黑色能量都被硬生生逼退了半寸。
    “狼族……本源之力？”燭龍勉強撐起身體，看著狼神周身浮現的狼影，臉色愈發凝重。
    狼神落地時，雙掌在胸口一按，猛地扯下頸側一撮銀白色的毛發。那些毛發脫離祂的身體後，竟在半空扭曲、膨脹，瞬間化作八頭與狼神本體一般無二的銀狼，隻是眼眸中閃爍著純粹的凶戾。
    “殺。”
    狼神本體吐出一個字，八頭分身便如離弦之箭般撲向眾人。一頭直取癱坐在地的江澄夜，利爪帶起的勁風已刮得他臉頰生疼；兩頭夾擊剛穩住身形的麒麟，獠牙閃爍著寒光；剩下的則分別撲向鳴喬、穀星、螭吻和昏迷的饕餮。
    “來！”燃雪拖著傷體爬起，紫檀佛珠僅剩的三顆珠子在他掌心旋轉，金色佛光雖黯淡，卻透著一股不退的決絕。他猛地將佛珠擲出，珠子在空中炸開，化作三道金色光牆，堪堪擋住撲向江澄夜的分身。
    可那分身隻是低吼一聲，便一頭撞碎光牆，金色佛光在它銀白的皮毛上燒出幾處焦痕，卻絲毫沒能減緩它的速度。
    江澄夜掙紮著想舉起混沌之劍，卻發現手臂早已脫力，隻能眼睜睜看著利爪朝自己麵門落下。
    “嘭！”
    一聲悶響，那頭分身突然被一股巨力掀飛。原來是燭龍真身拖著殘破的身軀撞了過來，龍頭狠狠將分身頂在地上，龍爪死死按住它的脖頸：“江澄夜，你還有沒有後手！我們快撐不住了！”
    話音未落，另一頭分身已撲到燭龍背上，狠狠咬在它燃燒著火焰的鱗片上，疼得燭龍發出一聲痛苦的龍吟。
    另一邊，麒麟正與兩頭分身纏鬥。祂的火焰鎖鏈雖能暫時纏住分身，卻擋不住對方悍不畏死的撕咬，肩胛的傷口不斷擴大，金色的血液滴落在地，竟讓那些黑色的地麵都泛起一絲漣漪。
    螭吻則被一頭分身逼到了牆角，他不斷凝聚冰錐射向對方，卻隻能在分身皮毛上留下淺淺的白痕。分身一個閃身便到了他麵前，鋒利的爪尖劃過他的小腹，帶起一串血珠。
    最危急的是鳴喬和穀星。鳴喬的縛靈片早已用盡，左臂骨折讓他連抬手都困難，隻能靠著靈活的身法躲避分身的攻擊；穀星的寂音鈴在之前的碰撞中已出現裂痕，此刻晃動起來竟發出刺耳的雜音，不僅沒能幹擾分身，反而讓自己一陣頭暈目眩。
    狼神本體靜靜站在原地，看著分身在人群中肆虐，星雲般的眼底沒有絲毫波瀾。祂在等待，等待這些“外來者”的力量徹底耗盡，等待永夜君主那團黑霧再次發動攻擊——祂能感覺到，那團黑霧的死寂氣息正在緩慢複蘇，剛才的掙脫不過是暫時的。
    江澄夜看著同伴們浴血奮戰的身影，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猛地低下頭，看著地麵上早已畫好的陣紋，混沌之劍的黑光正在陣眼處緩緩流轉。他知道，自己沒時間猶豫了。
    “永夜，幫我拖住他！”江澄夜對著半空的黑霧嘶吼，同時雙手結印，開始吟唱起晦澀的咒語。
    黑霧微微湧動，似乎在權衡。片刻後，無數道黑色觸須再次從地麵鑽出，這一次沒有攻擊狼神本體，而是纏向那些分身。觸須落在分身上，同樣能讓它們的皮毛化作虛無，可分身數量太多，觸須剛纏住一頭，另一頭便已撲到近前。
    狼神本體見狀，終於動了。祂身形一晃，便出現在黑霧下方，雙掌合十，猛地向下一按。暗銀色光暈再次爆發，這一次竟帶著某種淨化之力，硬生生將那些黑色觸須震碎了大半。
    “你的對手，是我。”狼神本體抬頭看向黑霧，眼中第一次燃起真正的戰意，“永夜君主，讓我看看，是你的寂滅更強，還是我狼族的不滅戰意更勝！”
    話音未落，祂已化作一道銀芒撲向黑霧，而地麵上，江澄夜的咒語聲越來越急促，陣紋上的符文開始逐一亮起，一股比永夜君主更加陌生的氣息，正在這片被黑色浸染的淨土上悄然蘇醒。
    陣紋上的符文亮到極致時，不再是混沌之劍的幽暗，而是泛起溫暖的米白色光暈，像初春解凍的溪流，緩緩漫過黑色浸染的地麵。那些被永夜君主的死寂氣息侵蝕的青石板，竟在光暈中生出細小的嫩芽，連空氣中緊繃的殺意都柔和了幾分。
    “這是……”狼神撲向黑霧的動作猛地一頓，星雲般的眼底閃過驚疑。祂能感覺到，這股氣息與“淨土”的莫林生命同源，卻更加古老、更加純粹，像是所有生靈初生時的呼吸，帶著不容抗拒的包容力。
    江澄夜的咒語聲變得輕緩，仿佛不是在召喚，而是在傾訴。他掌心的血跡融入陣紋，米白色光暈中漸漸浮現出無數模糊的身影——有披甲持劍的戰士，有撚指誦經的僧侶，有揮毫潑墨的墨客，甚至有嬉戲打鬧的孩童。這些身影並非實體，卻帶著鮮活的氣息，如同從古往今來的時光裏走來。
    “人神……”安娜望著那些身影，睫毛上沾著血珠，聲音帶著顫抖，“莫林記載的‘眾生之靈’，居然是真的……”
    那些身影漸漸匯聚，最終在陣紋中央凝成一道朦朧的人形輪廓。沒有具體的麵容，沒有磅礴的威壓，隻有一雙仿佛能映照萬物的眼眸，靜靜注視著狼神。祂的氣息沒有攻擊性，卻讓狼神周身的暗銀色光暈劇烈波動，連分身的動作都遲滯了幾分。
    “以眾生之名，喚萬物歸序。”
    一道溫和的聲音在天地間響起，不似永夜君主的靈魂傳音，而是像春風拂過湖麵，清晰地落入每個人耳中。隨著聲音落下，那些撲向眾人的狼神分身，身上的凶戾之氣竟在米白色光暈中迅速消散，銀白的皮毛變得黯淡，最終化作飛灰，被風一吹便散了。
    狼神本體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猛地轉身撲向那道人形輪廓。祂不明白，為何這股毫無殺傷力的氣息，會讓自己感到源自靈魂的排斥。暗銀色光暈凝聚成拳，帶著撕裂天地的力量，狠狠砸向那道朦朧的身影。
    拳頭穿過了輪廓，沒有激起絲毫波瀾。那人形輪廓隻是微微抬手，米白色光暈如同潮水般湧向狼神，沒有碰撞，沒有對抗，隻是溫柔地包裹住祂的身軀。
    狼神隻覺體內翻湧的力量突然變得滯澀，那些極致的速度、強悍的體魄，竟像被投入溫水中的冰塊，開始緩慢地消融。
    “不可能……”狼神第一次露出慌亂，祂試圖掙脫光暈的包裹，卻發現越是發力，體內的力量流失得越快。
    江澄夜看著這一幕，終於鬆了口氣，癱倒在陣紋邊。莫林告訴他的密辛沒錯，人神從不是依靠力量的神隻，而是眾生信念與善意的凝聚。狼神以力破法，卻敵不過這跨越時光的、最柔軟也最堅韌的力量。
    半空的永夜黑霧靜靜懸浮，似乎在觀察這場奇妙的對決。而地麵上，鳴喬扶著穀星，黑霧舔舐著傷口，燭龍的龍瞳中火焰漸緩，連昏迷的饕餮都發出了平穩的呼吸聲。
    米白色光暈中，狼神的身軀在緩緩縮小，暗銀色光暈漸漸褪去，露出底下略顯疲憊的輪廓。祂望著那道人形輪廓，星雲般的眼底終於褪去了殺意，隻剩下一絲茫然。
    “你是誰？”狼神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疑問，而非命令。
    人形輪廓沒有回答，隻是眼眸中的光芒愈發柔和。米白色光暈漸漸擴散，將整個“淨土”都籠罩其中，那些被黑色浸染的天地，開始重新泛起青白二色，隻是這一次，多了幾分屬於人間的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