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輪廓的米白色光暈還在緩緩流淌，狼神卻突然察覺到不對——那些包裹著祂的柔和光芒裏，竟悄無聲息地滲進了一絲極淡的黑色。那是永夜君主的死寂氣息，像藤蔓般纏上祂的靈力脈絡，剛被光暈撫平的力量波動瞬間紊亂起來。
    “我是誰？”人形輪廓嗬嗬笑著。
    “你耍詐！”狼神猛地抬頭，星雲眼底重新燃起凶光。祂終於明白，這看似溫和的人神力量，根本不是單獨在對抗自己，那團始終懸浮的黑霧，從始至終都在等待時機。
    話音未落，半空的永夜黑霧突然湧動起來。這一次不再是零散的觸須，而是化作一道漆黑的洪流，帶著吞噬一切的勢頭，從狼神身後俯衝而下。洪流掠過之處，剛恢複青白的天空再次被染成暗紫，連人神的米白色光暈都被壓得微微黯淡。
    “眾生之力，本就該與寂滅共生。”
    人神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多了幾分不容置疑的堅定。祂抬手對著永夜洪流輕輕一引，米白色光暈瞬間改變流向，不再是包裹狼神，而是化作無數道細密的光絲，像蛛網般纏向狼神的四肢。光絲帶著韌性，任憑狼神如何掙紮都無法掙斷，反而越纏越緊，將祂的動作牢牢鎖在原地。
    狼神隻覺渾身一僵，剛要調動本源之力震碎光絲，後背便傳來刺骨的虛無感——永夜洪流已至，漆黑的觸須如同潮水般漫過祂的身軀，之前被黑霧擦過的右臂傷口再次崩裂，這一次，死寂能量不再是緩慢侵蝕，而是順著光絲的縫隙，瘋狂湧入祂的經脈。
    “吼——！”狼神發出痛苦的咆哮，暗銀色光暈在體內劇烈衝撞，試圖同時對抗光絲的束縛與黑霧的侵蝕。
    可兩種力量一柔一剛，一滯一噬，偏偏配合得嚴絲合縫：人神的光絲死死纏住祂的力量脈絡，讓祂連自爆本源都做不到；永夜的黑霧則像附骨之疽，每吞噬一分祂的靈力，便壯大一分自身的死寂氣息，連祂脖頸處剛再生的銀白色毛發，都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飛灰。
    永夜黑霧的中央，隱約浮現出一道模糊的虛影，像是在回應人神的動作。無數道黑色觸須從虛影手中延伸，與米白色光絲交織在一起，在狼神周身織成一張黑白交織的巨網。網眼收緊的瞬間，狼神體內的暗銀色光暈如同被紮破的氣球，開始不受控製地外泄，每一縷光暈剛脫離身體，便被黑白兩色力量瓜分——光絲吸收著其中的“生機”，黑霧吞噬著其中的“存在”。
    “你們……聯手……”狼神的聲音變得沙啞，身軀在巨網的擠壓下不斷縮小，星雲般的眼底褪去了所有戰意，隻剩下難以置信的愕然。
    祂征戰無數位麵，見過以力壓人的強者，見過以術困敵的智者，卻從未見過這樣的組合：一個以眾生善意凝聚，溫柔得能融化寒冰；一個以黑夜寂滅為本，冰冷得能終結一切，可偏偏這兩種極端的力量，竟能默契到如同一體。
    人神沒有回答，隻是眼眸中的光芒愈發柔和。祂對著永夜虛影輕輕頷首，黑白巨網突然開始旋轉，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渦。
    漩渦中心的引力越來越強，狼神體內殘存的力量被瘋狂抽離，暗銀色的光暈在漩渦中化作點點星光，一半融入米白色的光絲，讓地麵上的嫩芽長得更加茁壯；一半被黑色的觸須吞噬，讓黑霧的輪廓愈發清晰。
    狼神終於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不是被力量摧毀，而是被兩種本源之力徹底同化。
    祂想掙紮，卻發現四肢早已被光絲與觸須纏得密不透風；想嘶吼，卻連調動氣息的力氣都已消失。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軀在漩渦中漸漸變得透明，連頸側那撮象征狼族本源的銀白色毛發，都開始在黑白光芒中消散。
    “永夜……君主……”狼神的目光轉向黑霧中的虛影，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你究竟……是誰？”
    黑霧虛影微微晃動，一道沒有情緒的聲音直接響徹在狼神靈魂深處，也傳入了在場所有人耳中：“我是……黑夜的盡頭，也是……眾生的影子。”
    話音落下的瞬間，黑白漩渦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芒。米白色的光絲與黑色的觸須同時發力，將狼神體內最後一絲本源之力徹底抽離。
    狼神的身軀在光芒中化作無數道銀白光點，一半被光絲牽引著融入人神的輪廓，讓那道朦朧的身影多了幾分實體感；一半被觸須卷入黑霧，讓永夜君主的氣息變得更加凝實。
    當光芒散去，黑白巨網消失無蹤。人神的輪廓依舊懸浮在陣紋中央，隻是周身的米白色光暈更加溫暖，地麵上的青石板已長滿了翠綠的苔蘚，空氣中彌漫著青草的清香；永夜黑霧則停在人神身側，不再是之前的虛無縹緲，而是隱約能看到一道身披黑袍的身影，黑袍邊緣流淌著淡淡的黑光，與米白色的光暈交相輝映，竟沒有絲毫違和。
    江澄夜撐著混沌之劍緩緩坐起，看著眼前這一幕，嘴角露出一抹釋然的笑。他之前與永夜君主的交易，便是以“眾生之靈”為引，讓永夜的寂滅之力與人間的善意之力達成平衡——永夜需要借助人神的力量穩定自身的“虛無”，人神需要借助永夜的力量終結狼神的“存在”，而自己，不過是這場交易的牽線人。
    燭龍、螭吻和麒麟緩緩聚攏過來，看著半空中和諧共存的黑白兩道身影，眼中滿是震撼。燭龍第三隻眼中的火焰輕輕跳動：“原來……最強大的力量，從不是獨自為王，而是……互補共生。”
    永夜君主的黑袍輕輕晃動，似乎在回應燭龍的話。祂看向人神，又看向地麵上的江澄夜，黑霧凝聚的指尖輕輕一點，一道黑色的光點飛向江澄夜的眉心。江澄夜沒有躲閃，隻覺眉心一暖，之前因失血而模糊的視線瞬間清晰，體內的疲憊也消散了大半。
    “交易……完成。”永夜君主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人神輕輕點頭，周身的米白色光暈開始緩緩散去，那些凝聚成人形的眾生之靈重新化作光點，融入地麵的陣紋與周圍的草木中。陣紋上的符文漸漸暗淡，混沌之劍的黑光也收斂起來，隻剩下青石板上的嫩芽與空氣中的清香，證明著剛才那場對決的存在。
    當人神的輪廓徹底消失時，永夜黑霧也開始緩緩變淡。祂最後看了一眼江澄夜與眾人，黑袍邊緣的黑光輕輕閃爍，像是在告別，隨後便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順著混沌之劍的紋路鑽回劍中，消失不見。
    天地間恢複了平靜，隻剩下青白二色的天空與地麵上的生機。江澄夜看著手中的混沌之劍，劍身上的黑光微微流轉，像是在訴說著剛才的一切。他轉頭看向身邊的同伴們，燃雪正被鳴喬扶著，蒼白的小臉上露出了笑容；穀星晃了晃修複好的寂音鈴，發出清脆的聲響；饕餮已蘇醒過來，正摸著肚子，一臉憨厚地看著地麵上的嫩芽。
    “結束了？”饕餮撓了撓頭，聲音還有些沙啞。
    江澄夜笑著點頭，將混沌之劍收回劍鞘：“結束了。”
    風輕輕吹過，帶著青草與蓮花的香氣。這片曾被死寂與戰意籠罩的“淨土”，終於重新恢複了它該有的模樣——不是冰冷的青白，而是充滿了人間煙火氣的生機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