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影迷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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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恩寺的偏殿裏,靜慈師太的茶盞擱在青磚上,發出清越的響。我望著她腕間的疤痕——那是道三寸長的刀傷,形如新月,與母親臨終前留給乳母的書信裏描述的“月牙疤”分毫不差。
    “施主母親當年常來寺裏。”師太撥動佛珠,檀香在她指尖繚繞,“她總說這玉佛殿的地磚縫裏藏著故事,直到臨終前才托老尼轉交這個。”她推來個油紙包,裏麵是半片碎銀,邊緣刻著“永徽”二字。
    碎銀與我袖中的雙魚玉佩相觸時,竟發出金石之鳴。沈硯雪扶著老太太進來時,我正將碎銀藏入衣襟。她今日換了件茜素羅蹙金繡折枝花紋的襦裙,腰間墜著的琉璃香囊晃出細碎金光——與三皇子府裏流出的“蝶影散”香囊形製相同。
    “二妹妹在與師太說什麽體己話?”她替老太太斟茶,袖口滑落處,腕間新添了道紅痕,“瞧這茶香,倒像是前幾日周郎送我的祁門紅茶。”
    “周侍郎倒是風雅。”我盯著她腕間紅痕,那形狀分明是被指甲抓撓所致,“不過聽說禮部近日在查西域朝貢清單,侍郎怕是要忙些了。”
    老太太的茶盞猛地頓在桌上,濺出的茶水在團花毯上洇出暗漬。沈硯雪的指尖攥緊茶勺,卻仍笑得溫婉:“妹妹說笑了,周郎素來奉公守法......倒是妹妹,今日命案現場的緞帶,可是咱們府裏去年賞給下人的?”
    偏殿外忽然傳來騷動,六個金吾衛簇擁著位冷麵官員跨入門檻。為首者腰懸金魚袋,正是大理寺卿陸明謙——我在宮裏見過他,那日他隨太子妃查看貢品庫房,袖口沾著星點乳香。
    “沈府二姑娘,請隨下官回衙問話。”陸明謙展開驗屍格目,目光掃過我腰間玉佩,“死者手中碎玉經查驗,與姑娘玉佩材質相同,且寺中沙彌目擊姑娘今早曾在命案現場附近停留。”
    沈硯雪的睫毛劇烈顫動,老太太已驚得說不出話。我撫過玉佩紋路,忽然想起太子妃昨日密信裏的話:“陸明謙乃皇後母族心腹,若遇危局,可亮此信物。”指尖觸到袖中金絲楠木牌,上麵刻著的“擷英殿”三個字在袖底發燙。
    “大人可知,這玉料產自前隋皇室礦脈?”我忽然將玉佩舉至燭火下,玉內輿圖的輪廓若隱若現,“死者老周原是我母親陪嫁仆從,半月前曾向我稟報,說有人在城西廢宅私鑄前隋錢幣。”
    陸明謙的瞳孔驟縮。偏殿地磚忽然發出“哢嗒”輕響,靜慈師太以袖掩麵,指尖卻悄悄叩了叩右側第三塊方磚。我餘光瞥見磚縫裏露出的半片銅鏽——那是前隋皇宮專用的雙魚紋磚,與玉佩上的紋路一致。
    “既然姑娘提及前隋,本官倒要問問......”陸明謙的手按在劍柄上,卻忽然踉蹌半步,嘴角溢出黑血。我這才驚覺茶盞不知何時被人換過,新換的茶水裏浮著片不起眼的紫花瓣——是西域毒花“斷腸紫”,遇乳香則毒發加速。
    靜慈師太猛地推開暗格,裏麵竟藏著整套鑄錢模具。沈硯雪尖叫著躲到老太太身後,卻碰翻了師太的經筒,滾出的羊皮卷上赫然畫著京城布防圖,標注著“三皇子府”“吏部尚書府”的紅圈觸目驚心。
    “抓刺客!”金吾衛的刀光映在磚縫裏,我趁機將陸明謙拖到暗格旁,瞥見他懷裏掉出的密旨——上麵蓋著皇後鳳印,命他借“前隋餘孽”之名清查沈家及太子黨羽。
    殿外傳來馬蹄聲,是太子妃的儀仗到了。她身著翟衣踏入偏殿,身後跟著的醫正捧著藥箱,正是母親臨終前提到的“太醫院徐大人”。徐醫正看見暗格裏的模具,忽然劇烈顫抖:“當年......當年是皇後娘娘命我在沈夫人藥裏下了朱砂,她本不該難產......”
    沈硯雪的臉色瞬間灰白如紙。老太太忽然指著徐醫正尖叫:“是你!你當年說我女兒身子弱,要常年服用定坤丹,原來......原來那些丹藥裏都摻了朱砂!”
    太子妃冷笑一聲,從徐醫正藥箱裏取出個琉璃瓶:“還有這個,‘蝶影散’的解藥。三皇子與沈尚書私鑄錢幣、私藏甲胄,又用毒藥控製貴族子弟,妄圖逼宮。至於你——”她轉向沈硯雪,“用前隋舊玉構陷親妹,當本宮不知道你房裏那封三皇子寫的‘吾愛’密信?”
    沈硯雪癱坐在地,琉璃香囊摔碎在地,露出裏麵的毒粉。我扶起陸明謙,他服下我隨身帶的解藥,目光複雜:“原來太子妃早就......”
    “本宮若不將計就計,怎會引出這麽多魚?”太子妃甩袖時,新換的翡翠鐲撞在磚沿上碎成兩半,露出裏麵刻著的波斯文“事成之日,共掌山河”,“三皇子以為用一對鐲子就能拴住本宮與沈硯雪,卻不知,這鐲子早在三個月前就被換成了贗品。”
    靜慈師太忽然低歎:“前隋玉璽的秘密,果然藏在沈家玉佩裏。當年先帝滅隋時,我親眼看見隋後將玉璽劈成兩半,一半隨她殉國,另一半......”她看向我手中玉佩,“應該就藏在這玉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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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佩在燭火下突然發出幽光,輿圖上的朱砂圈漸漸顯形,竟直指慈恩寺後山下的廢井。太子妃示意金吾衛開挖,我握著母親留下的碎銀,忽然想起她臨終前寫給父親的絕筆信:“硯秋切記,朱門似海,唯‘理’可破。”
    暮色漫過寺院時,井下傳來金鐵交鳴。最先出土的是半塊刻著“受命於天”的玉璧,接著是整整十箱前隋舊幣,最底層的檀木匣裏,放著半塊染著血漬的玉璽,與我的玉佩拚合時,竟嚴絲合縫。
    沈硯雪被拖出偏殿時,忽然狂笑起來:“你們以為拿到玉璽就能定乾坤?當今陛下膝下無子,三皇兄手握二十萬邊軍,還有......”她的目光忽然落在我身上,“沈硯秋,你以為自己是清白的?你生母是前隋公主,你血管裏流的是前朝餘孽的血!”
    山風卷著經幡撲進殿內,吹滅了半數燭火。太子妃的臉色在陰影裏忽明忽暗,陸明謙的手按在劍柄上,卻遲遲沒有落下。我望著掌心的雙魚玉佩,想起現代博物館裏看過的曆史書——前隋覆滅已逾百年,所謂正統,不過是勝者手中的棋子。
    “無論前朝今朝,”我將玉璽碎片收入匣中,“百姓隻盼國泰民安。太子妃殿下若想穩固東宮,當務之急是徹查丹藥案,還那些被‘蝶影散’所害的孩童公道。至於我......”指尖撫過冰涼的玉璧,“不過是個想查清母親死因的女兒罷了。”
    太子妃凝視我良久,忽然伸手替我整理被風吹亂的鬢發:“明日隨本宮入宮麵聖吧。陛下近些年總說夢見隋後托夢,或許......這玉璽現世,正是上天昭示。”
    慈恩寺的晚鍾響起時,我站在山門前遠眺京城。萬家燈火中,沈府的飛簷翹角已被金吾衛圍得水泄不通。銀杏抱著我的披風過來,袖中掉出張紙條——是今早趁亂從沈硯雪妝奩裏拿到的,上麵用波斯文寫著:“五月初五,龍舟宴,動手。”
    五月初五,正是陛下萬壽節。我望著紙條上的日期,想起太子妃方才說的“上天昭示”——或許,這場由玉璽引發的風波,才剛剛開始。而我,這個帶著現代記憶的“前朝公主”,終究要在這波詭雲譎的朝堂裏,走出一條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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