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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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恩寺的暮鼓撞碎夜色時,蘇牧已換上灰布僧袍,混在送菜僧眾裏潛入大理寺後巷。他低頭盯著青磚縫裏滲出的水漬,掌心緊攥著趙虎的狼首玉佩——方才翻牆時,他發現這玉佩內側刻著極小的“遼東鐵衛”四字,與陳康地圖玉佩上的狼首紋,竟同屬二十年前被先帝剿滅的遼東叛黨舊部徽記。
    “施主可是來送菜?”守門獄卒攔住去路,燈籠光映出他眉間那顆黑痣。蘇牧垂眼瞥見對方靴底沾著的朱砂粉,忽然想起慧明大師說過“大理寺典獄今夏新納了個會畫春宮圖的小妾”。他壓低嗓音道:“慧明師叔讓我捎了盒胭脂,說是比城南胭脂鋪的‘醉海棠’更潤。”
    獄卒瞳孔微縮,揮手放行時,腰間鑰匙串發出清脆聲響。蘇牧心跳如鼓,按慧明指引摸到西側廡殿後的鼠洞——三年前,老和尚曾在此處藏過替含冤武夫翻案的血書。洞口泥土裏果然埋著半塊焦黑木牌,借著月光,能勉強辨出“武德二十三年”的字樣——那正是遼東軍餉貪墨案爆發的年份。
    卷宗庫內腐紙氣息令人作嘔,蘇牧摸出懷裏火折子,微光中掃過密密麻麻的案宗編號。突然,身後傳來瓦片輕響,他迅速吹滅火光,整個人貼緊冰涼的石壁。黑暗中,有腳步聲繞過明柱,停在“洪武朝·遼東”的木架前,緊接著是翻動羊皮卷的窸窣聲。
    “找什麽?”蘇牧猛地甩出趙虎的短刀,刀刃擦著來人耳畔釘入木架。月光從氣窗斜切進來,照亮對方青衫上繡著的銀線竹紋——竟是日間在禦書房見過的禮部尚書王大人!王尚書按住狂跳的胸口,從袖中抖出半張殘卷:“三年前,太子曾讓我替他銷毀這份供詞……”
    羊皮卷邊緣焦黑,字跡卻清晰可辨:“遼東副將陳康,私吞軍餉二十萬兩,其弟陳泰時任東宮典膳……”蘇牧渾身血液凝固——陳康竟有個孿生弟弟?他忽然想起青州賑災時,那名操著遼東口音的隨從,左眼角有顆與陳康 identica的淚痣,而陳康本人,卻總以“眼疾”為由戴著青色眼罩!
    “當年先帝派太子監查此案,”王尚書聲音發抖,“誰知陳康竟用替身頂罪,真正的貪墨銀兩用船運去了青州。如今陳康打著‘清君側’旗號進京,怕是要逼陛下承認當年太子……”話音未落,庫外突然傳來梆子聲,“天幹物燥”的喝聲裏混著金屬摩擦的輕響。王尚書猛地推他向暗門:“從排水道走!陳康的人封了前門——”
    汙水的惡臭撲麵而來,蘇牧在狹窄水道裏爬行,指尖忽然觸到一塊凸起的磚麵。他掏出火折子,隻見磚牆上刻著歪扭的孩童字跡:“阿爹說,狼首旗在青州城西亂葬崗……”這是陳康幼子的筆跡!三年前,陳康之妻曾抱著夭折的孩兒來慈恩寺超度,當時孩子攥著塊染血的布條,正是狼首紋!
    爬出排水口時,晨霧正漫過亂葬崗的枯樹。蘇牧在第七個無主墳前停下——墳頭新插的柳枝下,埋著半幅遼東地圖,邊緣染著陳康慣用的沉水香。他渾身發寒:原來陳康早已算準他會追查至此,這地圖看似“罪證”,實則是引他入局的餌!真正的秘密,藏在青州賑災時他偶然瞥見的漕運賬本裏——那筆突然多出的“修河銀”,流向竟是遼東!
    遠處傳來馬蹄聲,蘇牧迅速將地圖埋回墳中,轉身撞上持槍的羽林衛。為首將領摘下麵甲,竟是曾在邊境戰場見過的林羽!“蘇公子果然機敏,”林羽槍口抵上他咽喉,“陳大人想請你回青州,共商‘清君側’大計。”蘇牧望著對方腰間玉佩——那是皇帝親賜的“忠勇”佩,此刻卻與陳康的狼首紋玉佩並排晃動。
    “你早就投靠了陳康?”蘇牧後退半步,腳跟抵上墓碑。林羽苦笑:“三年前,太子為掩蓋貪墨真相,派人暗殺我全家。是陳大人救了我,還說要替我報仇……”話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空而來,正中他眉心!蘇牧驚惶抬頭,隻見慈恩寺塔頂,慧明大師正握著弩機,僧袍下露出半片遼東鐵衛的舊甲。
    “當年老衲替先帝抄寫密旨,”慧明擲下繩索,“陳康孿生弟弟陳泰,確實死於東宮之手。但陳康私吞的軍餉,卻用來賑濟了遼東受災百姓!他忍辱負重二十年,隻為等一個清君側的時機……”蘇牧攥緊趙虎的狼首玉佩,忽然想起陳康在青州說過的話:“這天下最鋒利的刀,從來不是兵器,而是人心。”
    五更鼓響時,蘇牧跟著慧明潛入西直門外的流民大營。篝火堆旁,無數百姓臂纏白巾——那是青州賑災時,陳康發給受災者的標記。人群中走出個戴眼罩的男子,正是陳康!他掀開衣襟,露出心口猙獰的箭疤:“這是二十年前,替太子擋的一箭。如今他想殺我滅口,卻不知……”
    “卻不知你才是真正的太子?”蘇牧脫口而出。陳康渾身劇震,眼罩滑落——左眼瞳孔竟是罕見的琥珀色,與先帝畫像上的別無二致!營外突然傳來金鐵交鳴,有人高呼:“陛下親率禦林軍到了!”陳康望著漫天朝霞,從懷中掏出半塊玉璽——正是蘇牧在禦書房見過的,皇帝腰間玉佩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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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狸貓換太子,”陳康將玉璽按在蘇牧掌心,“真正的太子被先帝送去遼東,假太子卻在東宮長大。如今假太子勾結蠻族,私吞軍餉,我……”話音被箭矢破空聲打斷,蘇牧本能地撲過去,溫熱的鮮血濺在他臉上。陳康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去告訴陛下,狼首旗在青州城隍廟的香爐灰裏……”
    朝陽升起時,禦林軍衝進大營。蘇牧被按在地上,卻死死攥著兩半玉璽,指縫間滲出的血,在泥地上畫出狼首的輪廓。遠處,皇帝的車架緩緩停下,當看到陳康臉上的琥珀色瞳孔時,這位年邁的帝王突然捂住嘴,踉蹌著後退半步——那是隻有皇室血脈才有的“金瞳”。
    “陛下,”蘇牧被拖到禦輦前,嘴角還沾著陳康的血,“當年遼東軍餉案,太子私吞白銀三十萬兩,其中二十萬兩被陳康用來賑濟百姓,剩下十萬兩……”他忽然想起亂葬崗的孩童筆跡,“剩下的,都存在青州城西的錢莊,戶名是‘陳泰’——真正的東宮典膳,也是您流落在外的另一個皇子!”
    皇帝猛然轉身,眼中閃過震驚與痛楚。遠處,林羽的屍體被抬過,他腰間的“忠勇”佩與陳康的狼首紋玉佩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蘇牧望著天邊翻湧的朝霞,終於明白陳康為何總在月圓之夜對著青州方向飲酒——那裏埋著他的身世,他的仇恨,還有他想守護的百姓。
    而他,一個小小的書生,此刻正握著足以顛覆王朝的秘密。風卷起他沾滿血汙的衣袖,露出腕間不知何時戴上的狼首玉佩——那是陳康臨終前,塞給他的最後一件信物。遠處,禦林軍開始收繳流民手中的白巾,卻有更多人從懷裏掏出藏著的狼首布條,在晨風中輕輕揮動,如同一片黑色的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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