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獄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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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的石縫裏滲出寒氣,蘇牧蜷縮在稻草堆上,盯著鐵欄杆外搖曳的火把。右手指節還在隱隱作痛——那是今早被獄卒用刑時,為了逼問“狼首旗下落”留下的血痕。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忽然聽見隔壁牢房傳來老鼠啃食的聲響,竟夾雜著極輕的敲擊聲:三長兩短,正是青州流民間傳遞消息的暗號。
“誰?”他猛地撲到欄杆前,卻隻看見一片幽黑。牆根處,半塊發黴的窩頭旁,用指甲刻著個歪扭的“趙”字。蘇牧心髒狂跳——趙虎的屍體明明留在京城巷口,怎麽會有他的記號?他抓起窩頭對著石壁敲擊三下,對麵立刻傳來回應,這次清晰了些:“卯時三刻,水牢見。”
卯時的月光像把薄刀,斜斜切進水牢的腐臭裏。蘇牧被獄卒拖著走過濕滑的石階時,瞥見牆上晃動的影子——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他假裝踉蹌,餘光掃見左側石柱後,有個熟悉的身影正用匕首割開繩索,腕間露出半道疤痕——那是趙虎十三歲時為救他被山賊劃傷的!
“趙虎?”他脫口而出,卻被獄卒狠狠踹在背上。水牢盡頭的鐵籠裏,赫然鎖著個遍體鱗傷的人,蓬頭垢麵下,左眼角那顆淚痣刺痛了蘇牧的眼——是陳康的替身,那個遼東口音的隨從!隨從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血沫裏混著碎紙,蘇牧眼尖地認出,那是青州漕運賬本的殘頁。
“大人說……狼首旗在……”隨從的聲音被水牢回音扯得破碎,突然瞪大雙眼,喉間發出咯咯聲響。蘇牧驚見一支弩箭從頭頂飛過,正中隨從咽喉。他猛地轉身,隻見趙虎正握著弩機從陰影裏走出,臉上帶著他從未見過的冷硬:“牧哥,別碰那紙。”
“你沒死?”蘇牧後退半步,腳踝浸在冰冷的水裏,“為什麽?”趙虎放下弩,從懷裏掏出塊令牌,狼首紋下刻著“遼東衛·暗樁”:“七年前,陳大人救了我爹,我就被編入暗衛。那天巷子裏的屍體……是替死鬼。”他頓了頓,踢開腳邊的屍體,露出隨從緊握的右手——掌心用指甲刻著“太後”二字。
蘇牧忽然想起皇帝查看青州錢莊賬目時的震驚表情,還有慧明大師提到的“狸貓換太子”——當年真正的太子被送出宮,假太子能穩坐東宮,背後必有太後支持!他踉蹌著扶住鐵籠,忽然注意到隨從指甲縫裏的朱砂粉,與大理寺獄卒靴底的一模一樣——原來陳康的替身,早就被太子一黨替換!
“太後想殺陳大人,是怕他揭開當年換子的秘密。”趙虎從屍體齒間取出枚蠟丸,裏麵是卷細如發絲的密信,“看字跡,是太子寫給蠻族的密約,約定破城後平分中原……”話音未落,水牢頂部突然傳來石塊移位的聲響,數十支弩箭破空而來!趙虎猛地撲過去,用身體擋住蘇牧,肩頭頓時綻開血花。
“走!”趙虎踢開暗門,推著他鑽進地道。潮濕的石壁上每隔幾步就有磷火標記,蘇牧認出這是大理寺舊址的排水係統,直通宮外。地道盡頭的石蓋上透進微光,他聽見宮牆外小販的叫賣聲,卻在推開石蓋的瞬間 froze——市集中央的槐樹下,正站著本該在慈恩寺養傷的慧明大師,此刻他手裏握著的,竟是趙虎“屍體”上的狼首玉佩!
“慧明師叔?”蘇牧剛開口,就被趙虎捂住嘴。老和尚環顧四周,從袖中掏出封信遞給街角的黑衣人——那信封上的火漆印,正是陳康書房的狼首紋!趙虎渾身肌肉緊繃,蘇牧感覺到他藏在袖中的匕首已出鞘,卻在這時,聽見慧明低聲說:“告訴陳大人,太後的人已經開始轉移國庫金佛……”
地道裏突然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趙虎臉色一變:“是天牢的機關!快走!”兩人爬出地道時,身後的石蓋已在轟鳴聲中閉合。蘇牧望著慧明遠去的背影,忽然想起陳康曾說“慈恩寺的鍾聲能傳三十裏”——那不是普通的鍾聲,是暗衛傳遞消息的暗號!
“牧哥,你看這個。”趙虎撕開衣襟,露出心口的刺青——與陳康的箭疤位置分毫不差,“所有遼東暗衛都有這個標記,為的是……”他忽然劇烈咳嗽,鮮血濺在蘇牧手上,“為的是必要時,替真正的太子……”話未說完,便軟軟倒在蘇牧懷裏。
蘇牧顫抖著扯開趙虎的衣領,隻見刺青下藏著半枚玉佩,狼首紋的缺口處,赫然嵌著他從陳康替身身上取下的碎玉!遠處傳來宮牆內的鍾鳴,竟是慈恩寺的晨鍾——比平日早了三刻。他忽然想起陳康臨終前的話“狼首旗在青州城隍廟”,此刻卻突然明白:那不是軍旗,是當年先帝留給真太子的遺詔!
懷裏的趙虎忽然動了動,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太後……佛堂……密道……”話音未落,便沒了氣息。蘇牧緊緊抱住摯友的屍體,指尖觸到他腰間硬物——是個小瓷瓶,瓶底刻著“西域腐骨散”。他猛地抬頭,望向皇宮方向,太後的佛堂正好在慈恩寺正北,直線距離三十裏,正如鍾聲傳遞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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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蘇牧抱著趙虎的屍體衝進慈恩寺時,慧明大師正在擦拭佛像。老和尚轉身時,袈裟下擺露出半片遼東鐵衛的甲胄,與趙虎身上的刺青互為陰陽。“他是暗衛裏的‘影’,”慧明歎息著閉上趙虎的眼睛,“專門替真太子去死的影子。”蘇牧盯著佛像背後的暗門,忽然想起趙虎提到的“腐骨散”——那是能在七日內銷骨融肉的劇毒,難怪巷口的“屍體”會神秘消失。
“陳大人是真太子,那替身……”蘇牧喉間發緊。慧明從佛龕裏取出卷軸,展開竟是先帝遺詔:“當年太後為保權勢,用孿生男嬰替換太子。真太子被送去遼東,由陳康之父撫養,替身則以‘陳康’之名活在青州……”卷軸邊緣染著沉水香,正是陳康慣用的味道。
寺外突然傳來馬蹄聲,這次是禦林軍的金戈鐵馬。慧明將遺詔塞進蘇牧懷裏:“去午門,當著百官的麵打開。記住,狼首旗不是旗幟,是……”話未說完,一支箭矢穿透窗紙,正中老和尚眉心。蘇牧抱著遺詔踉蹌後退,看見慧明手中握著的念珠突然散開,每顆珠子裏都藏著極小的密信,上麵寫著不同郡縣暗衛的名字。
他跌跌撞撞跑出慈恩寺,懷裏的趙虎屍體漸漸變輕——腐骨散開始生效了。街角的茶棚裏,說書人正在講“狸貓換太子”的故事,聽客們義憤填膺,卻不知真正的故事,此刻正流淌在他腳下的鮮血裏。蘇牧摸出趙虎的狼首玉佩,與陳康的玉璽碎片拚在一起,竟組成了完整的狼首——那是遼東鐵衛的統帥令。
午門之外,皇帝的車架正在通過金水橋。蘇牧推開擋路的侍衛,在金吾衛的喝止聲中跪倒在地,展開先帝遺詔。陽光穿過血汙的絹帛,將“太子陳康”四字投射在漢白玉階上,宛如一道驚雷。皇帝猛然起身,手中的玉佩墜地,與蘇牧手中的碎片發出清越的共鳴——那是當年他為親子所製的“山河令”,如今終於合二為一。
“陛下,”蘇牧望著皇宮方向,太後的佛堂此刻濃煙滾滾,“趙虎臨終前說,太後在佛堂下修了密道,直通國庫。而陳大人私吞的軍餉……”他忽然想起漕運賬本裏的“修河銀”,“都化作了佛像,供在慈恩寺裏,每尊佛像肚子裏,都是賑濟百姓的糧票!”
皇帝顫抖著接過遺詔,老淚縱橫。遠處,青州軍的旗號已出現在地平線上,狼首旗下,陳康的替身騎在馬上,左眼角淚痣在陽光下格外醒目——他終於明白,為什麽陳康總是戴著眼罩,因為真正的金瞳太子,早已將身份借給了替身,自己則以“陳康”之名,在青州默默布下了二十年的局。
蘇牧跪在趙虎逐漸消散的屍身旁,看著禦林軍衝進太後佛堂。濃煙中,他仿佛看見陳康在青州賑災時的笑容,聽見趙虎爽朗的笑聲。風卷起遺詔的邊角,露出背麵用密語寫的最後一句:“狼首不死,民心為旗。”此刻,他終於懂了——真正的權謀,從來不是刀光劍影,而是讓天下百姓,都成為心中正義的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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