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賽斯的話語平靜溫和，卻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準地剝開了托雷基亞狂熱的表象，直刺核心。
    隻隔著……自己？
    托雷基亞單膝跪在粘稠的血色地麵上，劇烈喘息著，藍黑色鎧甲上的暗紅灼痕還在散發著細微的焦糊味。
    赫爾賽斯那混沌而沉重的低語——“光、暗，共生、存在、定義、意義是我們賦予的，沒有誰去規定，任何東西都有存在的意義”如同詛咒般在他混亂的意識裏反複回蕩，與他自己嘶吼的“混沌才是真理”激烈碰撞，震得他顱骨發麻。
    他猛地抬頭，血紅的眼燈死死釘在赫爾賽斯身上，那混沌的猩紅眼眸依舊平靜無波，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死水，映照出他自己此刻的狼狽與扭曲。
    “不……不對！”
    托雷基亞的聲音帶著一種被戳破幻夢的尖銳，他掙紮著想站起來，膝蓋卻在剛才那無形的偉力排斥下微微發軟：“混沌就是虛無！就是意義的終結！就是……”
    “就是你的逃避。”
    赫爾賽斯打斷了他，聲音依舊低沉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蓋過了托雷基亞的嘶吼：“你憎惡光之國的規則，厭惡泰羅的‘正確’，所以你擁抱了‘混沌’這個概念，將它奉為至高真理，認為撕碎一切定義就是自由。”
    赫爾賽斯向前邁了一小步，暗紫色的足甲踏在粘稠的血色光暈上，低跟戰靴在地麵硌出輕響，帶來無形的壓力。
    “但托雷基亞，你所謂的‘混沌’，隻是另一種精心構建的秩序——一個以‘無序’為名、以‘破壞’為樂的秩序牢籠。你用它來否定一切，包括你自己存在的意義，以此來逃避麵對‘自我’的痛苦和迷茫。”
    托雷基亞的身體僵住了，像是被無形的鎖鏈捆縛。
    赫爾賽斯的話語像冰冷的針，精準地刺入他最不願被觸碰的角落。
    他下意識地想要反駁，想要用癲笑掩飾，喉嚨卻像被堵住，隻能發出嗬嗬的、意義不明的氣音。
    “你說擁抱虛無，溶解自我？”
    赫爾賽斯微微歪頭，猩紅的眼燈裏第一次閃過一絲極淡的、近乎憐憫的微光，轉瞬即逝：“真正的虛無，是‘無我’亦‘無執’。而你，托雷基亞，你對‘混沌’的執著，你對力量的渴求，你對我的癡迷……這本身就是最強烈的‘自我’。你從未真正擁抱虛無，你隻是用‘混沌’的顏料，將自己粉刷成另一個更扭曲、更孤獨的囚徒。”
    托雷基亞的手指深深摳進了地麵粘稠的能量流中，指尖傳來灼燒的刺痛，卻比不上此刻被徹底看穿的、靈魂被剝開的劇痛。
    他引以為傲的“清醒”，他視為真理的“混沌”，在這個真正的混沌化身麵前，竟顯得如此……幼稚可笑？
    像一個用破碎瓦礫堆砌堡壘，卻自以為擁有城堡的孩子。
    他臉上的狂怒和亢奮如潮水般褪去，隻剩下一種被徹底洞悉後的蒼白和茫然，混合著被拒絕的強烈不甘。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發現自己所有的辯駁、所有的詭辯，在對方那平靜而直達本質的目光下，都顯得蒼白無力。
    “真正的深淵……”
    赫爾賽斯的聲音如同歎息，在粘稠的空間裏低回：“它無需定義，無需意義，它隻是‘存在’。它包容光，包容暗，包容秩序，也包容混亂。它不排斥任何存在，因為它本身就是一切可能性的總和……而你……”
    赫爾賽斯的目光再次落回托雷基亞身上，那混沌的猩紅仿佛能穿透他的鎧甲，直視他混亂扭曲的核心。
    “你離它，隻隔著你自己——那個執著於否定一切、逃避自我、卻又無比渴望被理解的、名為‘托雷基亞’的牢籠。”
    托雷基亞像是被這句話抽幹了所有力氣，支撐著身體的膝蓋徹底軟了下去，整個人半跪半趴在地麵上，肩膀無法抑製地微微顫抖。
    不是哭泣，而是一種信仰崩塌、認知被徹底顛覆後的劇烈震蕩。
    他引以為傲的“混沌之道”，他賴以生存的“虛無真理”，在真正的混沌本源麵前，被輕描淡寫地解構、否定。
    他追求的力量，他渴望融入的終極，竟離他如此之近……卻又如此之遠。
    近在咫尺，卻遠隔重洋，而那片無法跨越的海洋，竟然就是他自己。
    癲狂的笑聲消失了，隻剩下粗重的、帶著絕望和不甘的喘息在死寂的空間裏回蕩。
    赫爾賽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再說話。粘稠的血色光暈在托雷基亞周身流淌，映照著他狼狽的身影，如同祭壇上瀕死的祭品。
    時間仿佛凝固了許久。
    最終，赫爾賽斯緩緩抬起了手。
    嗡——
    整個血空間開始劇烈地波動、扭曲，粘稠的光暈如同融化的蠟像般剝落、消散，發出令人牙酸的嘶嘶聲。
    托雷基亞猛地抬起頭，血紅的眼燈裏閃過一絲最後的掙紮和渴望，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麽，卻隻抓到了一把正在消散的、帶著灼熱與冰寒氣息的血色光塵。
    “等等！我……”
    回應他的，是空間徹底碎裂的轟鳴！
    眼前猩紅的光幕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炸開，刺目的現實天光瞬間湧入。
    托雷基亞被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推了出來，踉蹌著跌落在冰冷的廢墟之上，揚起一片塵土。
    他狼狽地單膝跪地，劇烈地咳嗽著，貪婪地呼吸著帶著硝煙味的空氣，試圖驅散肺腑中殘留的、那令人窒息又無比迷戀的混沌氣息。
    他抬起頭。
    不遠處，赫爾賽斯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恢複了人類形態的帕西斯。
    她正低頭，溫和地撫摸著朝倉陸的後背，青年緊緊抱著她的腰，將臉埋在她墨色的和服衣襟裏。
    夕陽的金輝灑落在他們身上，勾勒出溫暖而安寧的輪廓。
    廢墟、硝煙、彼岸花凋零的殘骸……仿佛都被這尋常又溫馨的一幕隔絕在外。
    托雷基亞的目光死死釘在帕西斯身上，指尖無意識地蜷縮著，上麵仿佛還殘留著觸碰那暗紫色鎧甲時，被混沌烈焰灼燒般的刺痛感，以及那轉瞬即逝的、深入骨髓的悸動與狂喜。
    她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仿佛剛才那場在血色深淵中的、充滿癡迷觸碰與冰冷審判的“對話”，隻是一場隻有他沉溺其中的、荒誕的幻夢。
    “隻隔著……我自己……”
    托雷基亞低低地重複著那句話，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他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盡，隻剩下一種近乎死寂的茫然和被徹底看穿後的、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緩緩站起身，藍黑色的鎧甲在夕陽下泛著冰冷的光澤，身影在廢墟上投下長長的、孤寂的影子。
    “不愧是……赫爾賽斯局長……”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相擁的身影，又看了看遠處那片禁錮著泰羅、已經恢複平靜的血色空間壁壘。
    癲狂的笑意最終沒有浮現。
    他隻是轉過身，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步走向廢墟深處，背影融進被夕陽拉長的陰影裏，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死水般的沉寂。
    ……
    有話說：你們真的想看嗎？
    真想看在這扣1，有20我就改改發出來
    看了一遍，感覺自己有寫po文的天賦( ??? )，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