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沒有出賣許醫生。
    可……
    卻對不起自己的母親！
    想到這，魏成才手指都在顫抖，幾乎要控製不住將要淌落的淚水。
    好在，他趁著自己情緒失控之前，趕緊就告別了張教授，快步離開了此地。
    “誒……”
    張教授本來還想帶著魏成才一起去見許秋。
    興許許院士能幫忙解決魏成才的難題呢？
    結果沒想到，對方走得如此急促。
    “沒法了，隻能向許院士匯報了……”
    想到這，張教授看了眼時間。
    此時已經是深夜。
    若是換做其他院士，張教授不可能去打擾。
    更不敢。
    但……
    許院士這會兒估計還在研究所那邊，正忙得火熱。
    再加上茲事體大，不得含糊。
    ……
    研究所。
    張教授敲開辦公室的門，果然就見許秋坐於案後。
    對方桌上擺著各種草稿與文件。
    恐怕外界不會想到，這足以驚動全球的星輝，竟然就是在幾張紙、一杆筆下誕生的。
    而這些草稿紙，就是星輝的“來時路”！
    “張教授。”
    許秋目光落在張教授身上。
    他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張教授則關好門，這才快步走上前來，道：
    “許院士，汪居廷那邊又有其他動作……”
    許秋抬起頭來。
    如果隻是常規的反應，張教授不可能深夜打擾。
    “張教授請說。”許秋道。
    張教授並未隱瞞，壓低聲音道：
    “汪居廷找到了我們動物實驗室的一名工作人員。
    “這名工作人員，母親去年查出罕見的神經係統病變，國內沒法治，醫生說……最多支撐半年！
    “而汪居廷不知用何種方式打探到了他的消息，表示隻要他肯交出動物實驗的原始數據，篡改幾份記錄，幫他們抹黑許院士您，就能送對方母親去國外治療……”
    “……”
    許秋靜靜地聽著。
    良久，他才像是回過神來，歎了口氣，道：“我太執著於研發出一款款新藥，卻連身邊人的疾病都忽視了……”
    張教授一愣。
    他猜測過許院士的反應。
    或者是不當回事。
    或是有些憤怒。
    卻唯獨沒想到，許院士竟然是這種想法。
    “這……許院士，這不是您的錯。您沒有義務照顧員工的家屬。”張教授趕忙道。
    “能幫則幫。況且治病救人，本就是我們醫生的本職工作。”
    說完這話，許秋話鋒一轉，道：“這位工作人員叫什麽，他的母親現在何處？”
    “魏成才……他母親目前在一家中醫院做姑息治療。沒辦法，國內目前沒有療效，隻能試一試中藥……”張教授低聲道。
    其實，作為醫生，大家都很清楚這個舉措的意思。
    真要是生了大病，沒有幾個人會去看中醫。
    去看了的，大概要被優勝劣汰淘汰。
    而隻有到了現代醫學無法治療的絕望之際，醫生無奈之下才會吐出一句“要不試試中醫”？
    很多時候，這其實隻是給家屬的一種心理安慰罷了。
    畢竟。
    直接讓家屬放棄治療，根本不現實。
    沒有幾個人能承擔得了“不孝”這樣的罵名。
    更過不起心裏這一關。
    然而……
    如果要治療的話，就拿普遍的癌症來說。
    很多時候，都是花了幾十上百萬，房子車子半生積蓄都耗得精光，甚至負債累累。
    最後，人還沒救回來。
    人財兩空。
    這個結局更加慘烈。
    而這時候……
    去試試中醫吧——
    既讓家屬得到安慰。
    同時，也讓家屬免於心裏負擔、更免掉了經濟負擔。
    ……
    這個答案，並未出乎許秋的意外。
    他隻是淡淡點了點頭，便起身道：“麻煩張教授帶個路，我親自去看看。”
    “好！”
    對許秋的話，張教授並未有半點遲疑。
    他當即就去備車，同時打探魏成才母親所在的醫院了。
    十多分鍾後，一輛車駛進了夜色中。
    ……
    深夜。
    魏成才恍惚間回國神來。
    抬頭一看，竟然已經到了中醫院門口。
    下一刻，醫院的招牌看不清了。
    此時他才反應過來，是被淚水模糊了雙眼。
    砰！
    魏成才狠狠地砸在了旁邊的石柱子上。
    血跡滲出，他卻一點也不覺得痛。
    一絲聲音，從他的牙縫裏擠出來：
    “為什麽要拿我媽來考驗我……
    “你是高高在上的院士，就可以把道德、把孝義擺在天平兩端，去測試人性的重量嗎？”
    這個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對，汪居廷就是可以這麽做！
    魏成才努力了一輩子，掙不到給母親去國外接受幾天治療的錢。
    但，對汪居廷來說，那隻是一句話的事情。
    想到這，一股深深的絕望，吞噬了魏成才。
    他聲音哽咽，嘶啞地自語：
    “媽，你才六十多歲……
    “你把一輩子都搭在了我和弟弟身上。
    “我不成器，果然是‘未成才’，一輩子躲在小屋子裏跟各種實驗動物打交道。
    “老弟倒是成器。他早一年上學，但是天賦很好，進了一位教授的實驗室……可後來，他從醫院的 20 樓跳下去了……這個家從此隻剩下我和您兩人。
    “可現在，可能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魏成才嗓子都吼啞了。
    像是野獸在宣泄憤怒。
    “可其實，媽你不是無藥可救。
    “國外有一個最新的靶向療法，就可以救你。
    “但，我出不起這個錢……我甚至都沒資格從銀行貸款！
    “我……”
    說到最後，魏成才突然聽到背後有聲音。
    他的話語哽在喉嚨，回頭望去，見到是不久前見過的張教授，突然就怔住了。
    而此刻。
    張教授什麽話都沒有多說。
    他隻是走過來，輕輕地拍了拍魏成才的肩膀，道：“老魏，你不必一個人扛。”
    聽到這話，魏成才突然就有些崩潰了。
    他眼睛布滿血絲，道：
    “張教授……我是人子啊！我怎麽能眼睜睜看著我媽死？
    “您知道嗎，我後半輩子可能都會徹夜難眠，就想著一件事——如果我點頭，我媽就能活！
    “但，我媽也教我要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許院士他對我們這些底層人是什麽樣的，我最清楚！
    “教授，我要是出賣了他，我媽或許能活，可我這輩子都得低著頭做人！我媽要是知道我幹了這種事，她也不會原諒我！”
    說到最後，他的嗓子已經徹底嘶啞了。
    眼淚卻再度奪眶而出。
    直到此刻，他突然掏出一樣東西。
    張教授掃了一眼，認出來是何物後，猛地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