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計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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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婚書改為我與大楚皇帝聯姻——我要未來的儲君流著一半漠北血。"阿依娜的藍眼睛裏閃著狡黠,"第二..."她忽然湊近蕭清歡耳畔,"我要你陪我去皇宮,看著我把那個搶我婚書的老淑妃踩在腳下。"
    蕭清歡挑眉輕笑,心中卻暗歎拓跋蘭圖的人脈果然遍布大漠。三日後,當北疆三十萬大軍卷起漫天黃沙退去時,蕭清歡站在雁門關上,看著阿依娜的和親隊伍如蜿蜒的彩鏈向大楚京城而去,忽然想起楚翎說的“朕要你親眼見證這天下如何因朕而變”。
    飛鴿傳書送到太和殿時,楚翎正在給拓跋蘭圖編狼首辮。銀發穿過他指間時,他忽然想起蕭清歡出征前說的"等我回來",指尖不由得收緊。拓跋蘭圖吃痛地回頭,卻看見他展開信紙時,眼底閃過的驚喜與後怕。
    ”蕭姐姐贏了?"她伸手去夠信紙,卻被楚翎按住手腕。皇帝陛下忽然將她攔腰抱起,快步走向殿外,龍袍下擺掃過滿地月光:“走,去接你的蕭姐姐回家。"
    雁門關外的篝火晚會上,阿依娜正纏著蕭清歡學中原女子簪花。遠處傳來馬蹄聲,拓跋蘭圖的歡呼聲先於身影傳來:”蕭姐姐!你果然沒讓我咬斷他的龍袍帶子!"
    蕭清歡轉身時,正看見楚翎翻身下馬,龍袍上還沾著趕路的塵土。他眼中倒映著篝火的光,比平日多了幾分鮮活,伸手將她拉入懷中,聲音裏帶著壓抑的顫抖:“清歡,以後不許再離開朕這麽久..."
    "陛下這是在撒嬌?”蕭清歡挑眉,卻在觸到他後背未愈的箭傷時愣住——那是三年前她中箭時,他為護她擋下的箭。拓跋蘭圖不知何時湊過來,指尖戳了戳楚翎的肩膀:"悶葫蘆皇帝,蕭姐姐可是立了大功,你打算怎麽賞?"
    楚翎忽然單膝跪地,在眾人驚呼聲中取出一枚玉扳指,套在蕭清歡無名指上:"賞你統領後宮,再加...朕的真心。"他轉頭看向拓跋蘭圖,目光灼灼,“還有你,漠北的狼,以後不必再藏起爪子——朕的後宮,容得下帶刺的玫瑰。"
    阿依娜在一旁吹了聲口哨,用蒙語對拓跋蘭圖笑道:”看來大楚皇帝不止有龍袍,還有真心。“拓跋蘭圖的臉忽然紅了,伸手推了推楚翎的肩膀:”誰要你的後宮...我要的是...姐妹...."她忽然拉過阿依娜,“要你陪我和蕭姐姐、阿依娜去大漠看雪,還要..."
    "還要什麽?”楚翎伸手摟住她的腰,與蕭清歡對視一眼,眼中笑意幾乎要溢出來。遠處傳來駝鈴聲,篝火將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在大漠的沙地上織成一幅奇異的畫卷。
    是夜,蕭清歡在帳中翻看戰報,忽然發現楚翎和拓跋蘭圖、阿依娜不知何時靠在他肩頭睡著了。月光透過氈帳縫隙灑進來,映著拓跋蘭圖頸間的狼首護身符,與楚翎腕間的舊疤交相輝映。她忽然想起阿依娜的話“雄鷹與毒蛇終會相遇”,原來相遇之後,竟能譜寫出這般溫暖的傳奇。
    帳外,玄鷹衛的巡邏聲此起彼伏。蕭清歡輕輕替兩人蓋好披風,指尖掠過楚翎掌心的繭——那是常年握筆批奏折留下的。她忽然明白,所謂情劫,從來不是劫難,而是上天賜給他們的,在血與火中相擁的勇氣。
    遠處,大漠的星辰格外明亮,如同拓跋蘭圖的琥珀眼和阿依娜的藍寶石眼,亦如楚翎看她時的春水眸。蕭清歡枕著軟鞭躺下,聽著身邊三人均勻的呼吸聲,忽然覺得,這天下最珍貴的東西,此刻都在她懷中了。
    就讓楚翎沉迷於情愛的懷抱吧,大楚的天下實質上還是大蕭的......
    一個月後,太和殿上。
    太和殿的簷角垂鈴在晨風中輕顫,如同一串被揉碎的星河。蕭清歡立在漢白玉階前,掌心的玉璽硌得生疼。這方九龍蟠螭紐的傳國重器,此刻正透過明黃錦緞傳遞著冷硬的溫度,像是前朝帝王的骨血在她掌心跳動。
    "時辰到。"
    司禮監掌印太監的尖細嗓音刺破凝滯的空氣。三十六名金甲武士齊聲揮動金爪,三百六十丈朱紅色宮牆轟然洞開,漠北與北疆的使團踏著碎金般的朝陽魚貫而入。為首的漠北公主拓跋蘭圖騎在一頭雪色駱駝上,她的裙擺用狼首銀線繡著漠北王庭的圖騰,腰間懸著的鎏金彎刀在日光下折射出凜冽的光。緊隨其後的北疆聖女阿衣娜則乘著四匹白鹿拉的車輦,車簾掀開一角,露出半張覆著銀蝶麵靨的側臉,額間紅寶石墜子隨呼吸輕輕顫動,恍若雪山巔的聖湖在微風中泛起漣漪。
    蕭清歡垂眸審視著自己的玄色朝服,袖口用金線繡著的獬豸紋路剛硬如鐵。自出入軍帳以來,她便再未穿過裙裾搖曳的華服。此刻腰間玉帶緊束,倒比當年征戰漠北時更覺沉重——那時候她隻需拎著長劍衝鋒,如今卻要握著這方玉璽,將整個天下的重量都攬入袖中。
    "恭迎陛下!"
    山呼海嘯般的朝拜聲中,楚翎身著十二章紋龍袍,在十六名宦官的攙扶下登上禦座。年輕帝王的麵容比三月前更顯清瘦,眼角眉梢卻凝著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冷肅,那雙眼眸卻如深潭,倒映著階下三拜九叩的群臣,唯有在瞥見她手中玉璽時,眼底才掠過一絲極淺的漣漪。
    "傳旨。“蕭清歡展開明黃卷軸,聲音清亮如擊磬,”封漠北王女拓跋蘭圖為鎮北貴妃,北疆聖女阿衣娜為安北貴妃,即日起入主後宮——"
    "且慢。“拓跋蘭圖哥哥——拓拔野忽而甩鐙下馬,靴跟碾碎階前禦道上的纏枝花紋,”漠北婚俗,需以彎刀斬三匹狼首為聘。陛下可曾備下?"
    殿內群臣霎時屏息。蕭清歡抬眼,見楚翎指尖輕輕叩擊禦案,那是他緊張便會有的小動作。三日前她曾命人將漠北婚俗整理成策論呈給陛下,此刻看來,年輕帝王怕是根本未曾翻閱。
    "自然備下了。"她向前半步,寬大衣袖拂過拓跋蘭圖腰間彎刀,“昨夜子時,三具狼首已懸於玄武門。貴妃若不信,可遣人查驗。"
    拓跋蘭圖胸脯驟縮,顯然未料到蕭姐姐竟有如此手段。北疆聖女的車輦卻在此時傳來輕響,阿衣娜掀開珠簾,指尖撚著一朵藍蓮花:”我北疆婚儀,需以聖湖之水沐身。不知娘娘可曾——"
    "巳時三刻,太液池已注滿祁連山融雪。“蕭清歡截斷她的話,目光掃過兩位外族貴女,”兩位貴妃若欲在吉時前完成婚儀,此刻便該移駕後宮。陛下登基大典與大婚同辦,誤了時辰,便是褻瀆天命。"
    阿衣娜的銀蝶麵靨忽然裂開一道細縫,露出底下蒼白如紙的肌膚。蕭清歡記得密報裏說,這位北疆聖女患有心疾,每至陰雨天便會咳血。今日晴空萬裏,她卻仍戴著遮住半張臉的麵靨,倒像是生怕被人窺見真容。
    "娘娘果然周全。"楚翎的聲音自上方傳來,帶著幾分難以捉摸的意味,"那就勞煩皇後替朕主持大婚...朕去準備登基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