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真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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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蕭清歡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阿烈眉間即將褪掉的朱砂上,"他才五歲,不該卷入這些紛爭。楚翎當年留他一命,或許......"
    "或許想讓他成為製衡漠北的棋子?"謝危忽然冷笑,他解下腰間軟劍,露出裏麵藏著的半卷密檔,"你們看這個,是我去年在大楚邊境截獲的密旨,上麵說"天命之子降世,漠北必亂",落款是楚翎的玉璽。"
    氈帳外傳來胡楊林的沙沙聲,像極了五年前那個雨夜的雨聲。蕭清歡接過密旨,看見"天命之子"四字旁邊,用朱筆圈著"拓拔血脈"。原來楚翎早就知道拓跋蘭圖的真實身份,卻任由她留在後宮,甚至讓阿烈降生,這盤棋下得比她想象的更深。
    "他要的是師出有名。"拓跋蘭圖握緊金印,指節發白,"先讓阿烈成為漠北的天命之子,再以平叛之名出兵,這樣既能得到傳國玉璽,又能讓大楚子民以為他是順應天命。"
    阿烈忽然在睡夢中囈語,模糊喊著"父皇"。蕭清歡渾身一顫,想起楚翎車架裏傳出的歎息,那聲音裏竟有幾分無奈。或許當年聯姻並非楚翎本意,就像他說"這天下所有的愛情,都是帝王權衡利弊後的苦衷",可她分明在他眼底見過不加掩飾的溫柔。
    "我們有多少時間?"蕭清歡輕撫阿烈的頭發,孩子的睫毛在火光下投下陰影,像振翅欲飛的蝶。
    謝危往火塘裏添了最後一塊胡楊木:"德順的使節團帶著欽天監,說是要在胡楊祭觀測星象。但我知道,他們另有目的——傳國玉璽的線索,就在胡楊神木裏。"
    拓跋蘭圖忽然站起身,將金印按在阿烈掌心:"當年我母親說,拓拔氏的玉璽藏在胡楊樹根下,需得拓拔血脈以血為引。阿歡,你還記得楚翎地圖上的紅線嗎?從貴人府到漠北王庭,正好是胡楊樹生長的緯度。"
    帳外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子時三刻,正是星象最明之時。蕭清歡解開阿烈的肚兜,取出那張早已泛黃的紙條,楚翎的字跡在火光下明明滅滅:"玉佩合璧之日,便是朕親迎之時。"她忽然想起五年前離開時,宮牆下的柳絨覆蓋玉佩,宛如種子埋入深土,如今怕是要在漠北的春風裏發芽了。
    月色如洗,銀輝灑滿了古老的營地,篝火跳躍,映照著一張張堅毅的臉龐。蕭清歡站在營帳前,夜風輕輕吹拂起他墨色的長發,他的眼神深邃而堅定,仿佛能穿透夜色,直視遠方的黎明。他從懷中取出一枚泛著溫潤光澤的半塊玉佩,那玉佩雕刻著精致的雙魚圖案,每一條魚都栩栩如生,仿佛隨時都會躍出水麵,遊入無盡的星河。他輕輕地將這半塊玉佩係在了阿烈——那匹雄壯的黑馬頸間,玉佩與阿烈頸上原有的狼齒項鏈輕輕相碰,發出了一串清越而悠長的聲響,如同遠古的呼喚,預示著即將到來的變革。
    “明日胡楊祭,我們將以天地為證,讓那大楚的使節團親眼見證,真正的天命之子,究竟腳踏何方神聖的土地。”蕭清歡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敲擊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上,激起了他們胸中沸騰的熱血和不屈的意誌。
    拓跋蘭圖猛地拔刀出鞘,寒光一閃,刀身如鏡,映照出三人堅毅不屈的麵容,那光芒仿佛能穿透人心,照亮最深的黑暗。他的聲音冷冽如寒風中的冰刃:“阿烈的第一支箭,不僅要穿透敵人的胸膛,更要射向那虛偽的天命,讓世人知曉,命運應由我們自己書寫,而非他人強加!”
    謝危見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他將手中的軟劍緩緩收入鞘中,那劍身柔軟如絲,卻在月光下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他手腕輕轉,紅繩在腕間靈巧地纏了兩圈,仿佛是一道無聲的誓言,將他與這場命運之戰緊緊相連。“我去聯絡拓拔舊部,他們雖散落天涯,但心中之火從未熄滅。子時初,胡楊神木下,我們共赴和平與自由的盛宴。”
    蕭清歡雙手交疊抵在唇邊,目光如寒星掃過謝危緊握兵符的手,沉聲道:“謝將軍的熱血,清歡敬佩。可眼下大楚使節團攜重禮而來,表麵恭敬卻暗藏精兵,這分明是以禮為刀的試探。若此刻貿然設伏,正中他們‘尋釁開戰’的下懷。當務之急,應派遣暗衛偽裝商隊,沿途探查使團輜重車是否藏有軍械,同時聯絡邊境暗樁,摸清楚帝近期調兵動向。待查明他們究竟是為何而來,還是使團的人有陰謀,再布下天羅地網也不遲。否則稍有差池,這漠北山河恐成焦土!”
    她的語氣平靜而堅決,每一個字都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引領著迷失者前行。
    夜色漸濃,星辰璀璨,三人各自踏上了征途,他們的背影在篝火的映照下拉長,仿佛是曆史的筆觸,在這無垠的天地間勾勒出一幅壯麗的畫卷。明日的胡楊祭,不僅是對古老神靈的祭祀,更是對自由與真理的宣誓,一場關於命運、勇氣與犧牲的傳奇,即將在這片古老的大地上上演。
    阿烈在睡夢中翻了個身,掌心的金印烙下淺痕。蕭清歡替他蓋好狐裘,那是楚翎當年送的,此刻與漠北的狼皮毯疊在一起,竟看不出絲毫違和。她望向帳外漫天星鬥,胡楊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像極了當年拓跋蘭圖在胡楊樹下說"我保護你"時的星光。
    有些種子終將發芽,有些誓言終將結果。無論是大楚的九龍玉佩,還是漠北的青金石墜子,終將在命運的長河裏合璧,正如草原的風終將吹過宮牆,胡楊的根終將穿透權謀的凍土。
    而她懷中的孩子,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中閃爍著未來的光芒,他不是任何人的棋子,而是漠北那狂野不羈的風與大楚那溫柔繾綣的雲所共同孕育的生命。他的到來,如同天際的一道閃電,劃破了這沉悶而壓抑的天地,預示著一個新時代的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