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胡楊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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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楊祭的駝鈴聲混著風沙掠過祭壇時,蕭清歡正握著小皇子的手教他辨認圖騰。五歲的阿烈穿著鑲銀邊的鹿皮袍,指尖剛觸到胡楊木雕刻的狼首,三丈外的胡楊林中突然竄出數十道黑影。
"護駕!"拓跋蘭圖的狼嚎般的警告撕裂空氣。這位草原公主腰間的彎刀已出鞘,鎏金刀柄在夕陽下劃出冷冽弧光。她身後的親衛瞬間結成盾陣,卻見為首的黑衣人甩出鎖鏈纏住祭壇銅鼎,借力飛躍時袖中毒針如暴雨驟至。
蕭清歡本能地撲向阿烈,後背卻被勁風掃過——一支淬毒的弩箭擦著她的甲胄飛過,釘入胡楊樹幹時發出滋滋聲響。她腰間的佩劍尚未完全出鞘,便見又三名暗衛從祭台下方破土而出,手中短刀直取阿烈咽喉。
"阿瑪!阿娘......"阿烈的驚呼聲讓蕭清歡瞳孔驟縮。她顧不得拔出佩劍,直接以護心鏡撞向最近的刺客,膝蓋重重磕在沙地上時,指尖已扣住對方手腕穴位。餘光中,她看見拓跋蘭圖的彎刀劈開兩名刺客,卻在第三個刺客甩出的毒煙中踉蹌半步。
"有毒!"她的警告被風沙吞噬。阿烈已被另一名暗衛抓住後頸,那人身形極瘦,指尖戴著三指長的毒爪,正朝著孩子後心抓去。蕭清歡腰間的軟鞭突然甩出,纏住刺客腳踝猛地一扯,卻見對方竟在倒地瞬間扭身變招,毒爪擦過阿烈臉頰。
"阿烈!"她的聲音裏帶著碎玉般的裂痕。阿烈避開幾道刀光,踉蹌著跌倒在祭台石階上,左頰立刻浮現紫黑紋路,嘴唇已開始發青。拓跋蘭圖的怒吼震得胡楊葉簌簌落下,他的彎刀已砍斷三名刺客的喉管,卻在奔向阿烈時被一道劍光攔住——大楚使團的副使德順,此刻正握著帶血的匕首站在祭壇陰影裏。
"德公公的暗衛,果然好手段。"蕭清歡抹去嘴角沙塵,手按劍柄緩緩起身。她看見德順袖口露出的龍形刺青,心中一沉——這是大楚皇室暗衛的標記,五年前她帶著阿烈出宮時,追殺他們的正是這樣的人。
德順的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意,那笑容仿佛冬日裏鋒利的冰刃,透著不容置疑的寒意。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緩緩掃過拓跋蘭圖腰間懸掛的那柄狼首金刀,其上雕刻的狼首栩栩如生,仿佛正蓄勢待發,準備擇人而噬。“草原狼,這草原上的公主,竟也甘願俯首,護佑著大楚那稚嫩而脆弱的幼虎。”德順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嘲諷,“隻可惜啊,這片見證了無數英雄豪傑隕落的胡楊祭之地,漫天飛舞的黃沙,即將成為這位小皇子最後的歸宿,他的埋骨之所。”
言罷,他輕輕抬手,做了一個微妙的示意。霎時間,四周的胡楊林中仿佛有暗流湧動,緊接著,百餘名身著黑衣的暗衛如同夜色中的幽靈,悄無聲息地自林間躍出,他們身形矯健,目光冷冽,直指祭壇之上的小皇子。
然而,這些訓練有素的暗衛還未及施展身手,便遭遇了突如其來的變故。
一支支利箭劃破長空,帶著淩厲的風聲,精準無誤地洞穿了這些暗衛的身體,他們如同凋零的秋葉,紛紛倒地,連一聲驚呼都未及發出。這一幕,既突然又慘烈,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令人心悸。
“哈哈,來得正好!”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低沉而有力的聲音驟然響起,打破了這片刻的沉寂。謝危,這位素有“暗夜之劍”之稱的傳奇人物,從祭壇後方的陰影中猛然閃身而出,他的身影如同鬼魅,手中長劍閃耀著寒光,直指德順,那劍尖上的冷芒,仿佛能凍結一切。“謝某在此等候多時,就知爾等不會善罷甘休。”他的聲音平靜而堅定,每一個字都透露出不容小覷的力量。
而那些被弓箭手團團包圍的剩餘暗衛,見狀竟做出了一個令人驚愕的舉動。他們不約而同地咬破了自己的舌根,黑血如噴泉般湧出,那是他們服下的劇毒,用以避免落入敵人之手,遭受更殘酷的折磨。當黑血噴灑完畢,他們的身體也隨之癱軟,氣息全無,用生命詮釋了忠誠與決絕。
這一幕,悲壯而又決絕,讓整個胡楊祭的場景更添了幾分慘烈與悲壯。德順的臉色微變,他未曾料到,謝危竟會如此果斷,而那些暗衛的犧牲,也讓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蕭清歡衝至阿烈身邊時,孩子已陷入昏迷,脈搏微弱如遊絲。她扯下腰間的金鑲玉香囊——那是楚翎臨走前塞給她的,此刻玉墜裂痕處滲出暗紅液體。拓跋蘭圖撕開阿烈衣袖,隻見傷口周圍已蔓延出蛛網狀紫斑,正是大楚皇室秘製的"九曲斷腸散"。
"隻有楚翎能救他。"蕭清歡的聲音帶著顫抖,指尖緊緊攥住阿烈的小手。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黃沙中隱約可見玄色披風翻卷如夜——是楚翎的披風,上麵繡著的銀線狼首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楚翎躍下馬時,披風上的銀線擦過胡楊樹幹,留下一道淺痕。他腰間的佩劍尚未出鞘,卻在看見阿烈紫黑的臉時瞳孔驟縮,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抱過孩子。
"讓開。"他的聲音像是淬了冰的鐵,伸手扯開阿烈衣領。蕭清歡看見他指尖撫過孩子心口的朱砂痣,那是她親手點的,五年前她抱著繈褓中的元昭逃出冷宮時,這顆痣還隻有米粒大小。
拓跋蘭圖按住腰間刀柄,卻被楚翎抬手阻止。隻見楚翎咬破食指,血珠滴在阿烈傷口處竟凝成紫黑色。“果然是九曲斷腸散。”他冷笑一聲,從袖中取出銀針刺入阿烈膻中穴,血珠這才轉為鮮紅。蕭清歡這才注意到,楚翎的指尖血竟帶著淡淡的金色紋路,如同被陽光淬煉過的琥珀。
"你早就知道..."她的話卡在喉間。楚翎抬頭看她,那雙曾在戰場上冷如刀鋒的眼睛,此刻卻泛著血絲:"五年前趙如雪第一次往你膳食裏下避子藥時,我就該想到她的野心。"他的指尖撫過阿烈的眉心,像是在描繪一幅古老的圖騰,"她想讓自己生的孩子成為太子,就得先除去所有絆腳石。"
拓跋蘭圖突然開口,聲音如悶雷滾過草原:"當年你讓蕭姐姐帶阿烈去我的部落,就是為了用草原狼的獠牙護著這隻幼虎?"她腰間的狼首刀與楚翎披風上的狼首遙遙相對,竟是一模一樣的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