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三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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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翎站起身,指尖還滴著血,在黃沙上畫出一道蜿蜒的痕跡:“畢竟阿烈也是你我的骨肉,是大楚和大漠的聯姻結晶,他是未來和平的使者......況且大楚後宮的爭鬥,從來不是刀劍能解決的。趙如鐵以為把眼線安插進我的暗衛營就能萬無一失...”他忽然看向被謝危押解過來的德順,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卻不知道,我的暗衛之首,早就跟著清歡去了草原。"
德順被按在胡楊樹下時,喉間還在發出桀桀怪笑:“你以為殺了我們就能阻止良娣?她肚子裏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你們的小皇子隻能暴斃在草原..."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楚翎的劍尖已經抵住他咽喉。
"讓你開口的,不是劍尖。”楚翎抬手拋去一顆藥丸,德順被迫咽下後突然渾身抽搐,"這是‘牽機散’,每說一句謊話就會斷一根筋。現在告訴我,趙如雪的密室裏藏著什麽?"
德順的慘叫驚飛了樹上的沙雀。蕭清歡別過臉去,卻聽見拓跋蘭圖低聲說:“當年你在戰場上殺敵軍主帥,也是這樣的眼神。”她轉頭看她,發現這位草原公主的眼中竟有幾分心疼。
"良娣...她私藏了巫蠱娃娃...還有娘娘的生辰八字..."德順的牙齒咬得咯咯響,額角青筋暴起,"她本想在胡楊祭上用厭勝之術咒死小皇子,再嫁禍給漠北人...引起戰亂..."
楚翎的劍刃突然沒入德順肩頭:"誰告訴你阿烈是小皇子?"這句話讓蕭清歡渾身一震,她忽然想起五年前那個暴雨夜,楚翎看著她抱著繈褓中的孩子離開皇宮,說"這是我的血脈,也是你的"時,眼中閃過的狠厲。
德順瞪大雙眼,喉間湧出黑血:"是......是良娣她早就知道......一直追殺......"話音未落,便氣絕身亡。拓跋蘭圖的彎刀重重劈在胡楊樹上,樹皮剝落處露出半幅褪色的詔書——正是五年前楚翎假傳的"小皇子夭折"詔書。
"趙如雪以為我冷落清歡是為了製衡草原勢力,"楚翎伸手撫過詔書上的朱砂印,聲音低沉如大漠夜風,"卻不知從她把第一碗毒藥送給蘭圖時,就已經輸了。"他轉身看向蕭清歡,後者正用帕子輕輕擦拭阿烈臉上的毒斑,”清歡不能生育的消息,是我故意放出去的。隻有讓所有人都以為小皇子已死,才能讓他們在草原的狼族裏活下來。"
拓跋蘭圖忽然單膝跪地,狼首刀刀柄觸地:"原來當年你讓蕭姐姐來我‘養子’,是為了讓草原狼族成為阿烈的屏障。"她抬頭時,眼中竟有笑意,"大楚的皇子,將來要統治草原與中原,自然得有兩個母親——一個教他騎馬射箭,一個教他權謀天下。"
蕭清歡的手忽然頓住。她想起這五年在草原上,拓跋蘭圖總是讓自己的孩子叫她"阿娘",想起每次訓練歸來,總會給阿烈最愛喝的馬奶酒。此刻夕陽將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阿烈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細碎陰影,像極了楚翎小時候午睡的模樣。
"我要給阿烈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楚翎走到她身邊,指尖輕輕拂過她鬢角的秀發,”拓跋貴人若願意將小皇子過繼給清歡,大楚與漠北的盟約,便如這胡楊樹般,根須相纏,永不背叛。"
拓跋蘭圖大笑起身,伸手拍了拍楚翎肩膀,卻在觸及他披風下的甲胄時驟然收斂笑意:"我與姐姐情同姐妹,我的孩子就是姐姐的孩子——況且阿烈也是姐姐帶大的,我是阿瑪,姐姐是阿娘......"
“好呀,原來你們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可知道這是欺君之罪?”楚翎溫怒中帶著笑意。
他忽然握住蕭清歡的手,將一枚狼首戒指套進她無名指,“當年我欠你一個婚禮,等我們帶阿烈回宮,便在太廟祭天,讓全天下都知道,你蕭清歡是皇後,是阿烈太子的母後。"
蕭清歡望著無名指上的狼首戒指,忽然想起五年前那個夜晚,楚翎也是這樣握著她的手:”清歡,替我護好他,也護好你自己。“此刻風沙依舊,卻有胡楊的清香混著血腥氣鑽入鼻腔,她忽然笑了,笑得眼角沁出淚來——原來他從來都知道,她要的從來不是皇後的鳳冠,而是能站在他身側,以妻子之名,以母親之名。
拓跋蘭圖忽然指著遠處沙丘:”看,北鬥七星升起來了。"眾人望去,隻見胡楊枝椏間,七顆銀星正依次亮起,如同撒在天幕上的狼眼。阿烈忽然發出微弱的呻吟,手指輕輕攥住蕭清歡的衣角。她低頭吻了吻孩子額頭,抬頭時看見楚翎和拓跋蘭圖正隔著阿烈對視,目光中既有鐵血的默契,也有愛人般的柔軟。
胡楊祭的篝火在遠處燃起,牧民們的歌聲穿透風沙。蕭清歡忽然明白,這場看似意外的刺殺,不過是棋盤上的一枚卒子。真正的棋局,從五年前小皇子誕生那刻便已展開——楚翎用她的做棋盤,用拓跋蘭圖的狼族做棋子,而趙如雪的野心,不過是推動這盤大棋的東風。
"該回宮了。"楚翎輕聲說,伸手接過阿烈。孩子的臉此刻已恢複血色,眉心朱砂痣在火光下顯得格外鮮豔。蕭清歡摸了摸腰間的香囊,忽然想起楚翎第一次給她這個香囊時說的話:"我的血能解百毒,因為我是百毒不侵養大的皇帝。"原來早在那時,他就已經為今日埋下伏筆。
拓跋蘭圖翻身上馬,狼首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等趙如雪看見阿烈活著回宮,不知會是什麽臉色?"他轉頭看向蕭清歡,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不過在那之前,我們是不是該給未來太子選個草原名字?就叫...阿古達木,如何?意為永遠的狼族之子。"
楚翎抱著阿烈走上沙丘,夜風掀起他的披風,露出內襯上繡著的狼首與龍紋——那是大楚與漠北盟約的象征。蕭清歡跟在他身後,聽著拓跋蘭圖在身後用蒙語哼唱搖籃曲,忽然覺得這漫天黃沙,竟比皇宮的金磚玉瓦更讓人安心。
胡楊樹影在沙地上投下斑駁陰影,像是一幅正在展開的宏圖。蕭清歡知道,當他們踏入皇宮的那一刻,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但此刻,她看著懷中沉睡的阿烈,看著身邊並肩而立的兩個愛人,忽然覺得自己為什麽不吃醋呢?而是覺得無論前方有多少風雨,他們三人,便是最堅固的鐵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