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暗潮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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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北的夜風裹挾著細沙掠過帳簾,拓跋蘭圖指尖的蒙語搖籃曲忽然斷在喉間。她懷中的阿烈不安地扭了扭,狼首刀已無聲滑入掌心——帳外傳來極輕的靴底擦沙聲,三短一長,正是草原暗樁的聯絡信號。
    "楚翎,有夜梟落營。"他掀簾時月光在刀身折出冷冽的弧,映見楚翎正借著牛油燈翻看一卷泛黃的輿圖,墨線勾勒的大楚宮城圖上,太極殿的鴟吻被朱砂點得猩紅。
    蕭清歡從妝奩裏抬頭,螺子黛在她眉峰洇開一抹淡青:“是趙如雪的人?”她捏著金鑲玉的護甲套輕輕叩擊妝台,這是三人約定的警示動作——七日前他們在黑水河驛站截獲的密信,此刻正藏在她鬢間金步搖的暗格裏。
    楚翎指尖劃過輿圖上標注"掖庭"的朱砂小點,燭火在他眼底晃出細碎的光:"按信上說,她的‘夜梟’該在戌時三刻動手。"他忽然抬眸看向帳外,"蘭圖,勞煩你去西南角那叢胡楊樹下,替我摘片帶露水的葉子。"
    拓跋蘭圖挑眉時耳墜上的狼首銀飾晃了晃,忽然低笑出聲:"原來陛下想釣的‘蛇’,比我們想的更肥些。"她反手將刀插入沙中,抱起阿烈時指尖輕輕拂過孩子繈褓上繡的狼首圖騰,"小狼崽子該睡了,等會兒血光驚醒他,可要哭著找啊娘。"
    蕭清歡看著他抱著孩子掀簾的背影,忽然伸手拽住他腰間的皮繩:"小心。"她指尖觸到她腰間藏著的火折,那是草原部落特有的取火物,"若見著熟悉的狼圖騰..."
    "我比你更清楚叛徒該怎麽處置。"楚翎忽然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胡楊林的氣息混著皮革香裹住她,"看好我們的龍崽子,等我回來,該教他喊阿爹了。"
    帳外傳來壓低的悶哼,楚翎已吹滅油燈。蕭清歡在黑暗中摸到他遞來的軟劍,劍鞘上刻著的狼首紋路硌著掌心——這是五年前漠北盟誓時拓跋蘭圖送的盟禮,此刻在幽暗中泛著森冷的光。
    "他們來了。“楚翎的聲音貼著她耳畔落下,帶著北疆雪鬆的清冽,”等會兒無論看到什麽,記得你是剛出月子的皇後,連殺雞的力氣都沒有。"
    帳簾被風掀起一角,三道黑影如夜梟般旋入。蕭清歡指尖微顫,卻在觸及小腹時忽然穩住——那裏纏著特製的棉墊,兩個月前她故意在太醫院打翻安胎藥的場景,此刻在腦海裏清晰如昨。
    "皇後娘娘果然在此。"為首的黑衣人摘下麵罩,露出左頰上猙獰的刀疤,蕭清歡認得這是趙如雪身邊的暗衛統領"血手"。他目光掃過她隆起的小腹,忽然嗤笑出聲,"可惜您肚子裏的龍種,怕是等不到出世了。"
    楚翎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掌心染上的朱砂在月光下宛如鮮血。蕭清歡忙扶住他,指尖卻在他後腰輕輕叩了三下——這是他們在漠北馴鷹時的暗號,表示"左翼有伏"。
    ”陛下龍體欠安..."她聲線發顫,卻在黑衣人逼近時忽然將楚翎推向身後,護甲尖劃破對方手腕,"你們敢傷陛下,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血手的刀在離她咽喉三寸處頓住,帳外忽然傳來狼嚎般的呼哨。拓跋蘭圖的聲音裹著沙礫滾進來:"趙如雪給你們多少銀子?我帳下的千夫長之位,可比那女人的賞錢誘人多了。"
    黑衣人猛然轉身,卻見帳口立著個身披狼裘的身影,月光將她曼妙輪廓削得如刀鋒般冷硬。血手瞳孔驟縮——對方左胸的狼首圖騰,正是三年前被趙如鐵滅族的科爾沁部紋章。
    "你是...科爾沁遺孤?"血手的刀開始發抖,她當然聽說過那個被趙如鐵屠盡的部落,唯有少族長帶著半歲的幼弟消失在漠北深處。
    拓跋蘭圖忽然用蒙語低笑,狼首刀出鞘的聲音像冰裂水麵:“科爾沁的狼,會咬斷每一個背叛草原的喉嚨。”他抬手擲出三枚銀針,分別釘住三人的膻中穴,“說吧,趙如雪讓你們在阿烈的繈褓裏藏什麽毒藥?"
    血手臉色劇變,蕭清歡卻在此時忽然踉蹌著扶住桌角:”陛下...孩子的繈褓...在妝奩第三層..."她指尖劃過金步搖,暗格悄然打開,露出半片染著朱砂的錦帕——那是今早她故意讓拓跋蘭圖"不小心"蹭上的狼族圖騰染料。
    楚翎接住錦帕時忽然劇烈喘息,指縫間滲出的"鮮血"滴在輿圖上,恰好蓋住標注"冷宮"的小楷:"原來...她竟想借漠北的手..."他抬眼看向拓跋蘭圖,目光交匯間已是千言萬語——趙如雪的密信裏,果然藏著雙重陷阱。
    三更梆子響過三聲時,車隊已到玉門關外。蕭清歡坐在馬車裏,聽著拓跋蘭圖用蒙語哄阿烈入睡的聲音,忽然伸手摸向小腹——棉墊已換成軟布,晨起時她故意讓貼身宮女"撞見"她換衣,此刻整個隊伍都知道皇後娘娘產後體弱,需得靜養。
    "到了玄武門,該換你上場了。"楚翎掀起車簾,晨光為他眉間的朱砂痣鍍上金邊,那是今早拓跋蘭圖用藏紅花點的,仿如草原勇士的戰紋。他伸手抱過阿烈,繈褓邊緣露出的狼首刺繡在晨風中輕輕顫動。
    宮門前的銅獅瞪著鎏金眼珠,蕭清歡扶著拓跋蘭圖的手下車時,瞥見趙如雪的轎輦正從另一側駛來。那位貴妃娘娘身著茜色翟衣,珠冠上的九翬金翟比她晉位時的七翟整整多出兩羽。
    "皇後娘娘這是..."趙如雪掩唇輕笑,目光落在阿烈裹著的貂裘上,“聽說漠北苦寒,原以為皇子該是個麵黃肌瘦的模樣,倒比宮裏那些金尊玉貴的小主子們豐潤些。"
    蕭清歡輕撫腹部,指尖掠過繡著並蒂蓮的緞麵:”許是沾了草原的福氣,太醫說這孩子出生時竟有九斤重,哭聲響徹整個帳篷呢。"她忽然看向跟在趙如雪身後的老嬤嬤,"王嬤嬤,您當年伺候良娣生產時,可曾見過這般健壯的嬰兒?"
    那嬤嬤臉色瞬間煞白,趙如雪卻依舊笑得溫婉:"娘娘說笑了,良娣膝下隻有公主,倒是皇後娘娘...這漠北歸來忽然多出個皇子,滿朝文武可都等著聽個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