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雨覆潘園聞舊客 月沉新館動前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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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時末刻,雨絲漸密,將西直道的青石板路洇成深黛色。
    解家黑色轎車碾過積水,車輪帶起的水花在車窗外拉成銀線。
    解大握著方向盤,從後視鏡裏瞥見解雨臣正用指腹摩挲袖中紫檀木匣的邊角,那枚鉑金婚戒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冷光,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花爺,琉璃廠快到了。”解大低聲提醒,視線不經意間掃過副駕座上放著的油紙包——裏麵是袈裟呈上來的紫檀木匣,此刻已被解雨臣收進了隨身的雲錦手袋。
    解雨臣“嗯”了一聲,目光從車窗移開,落在前排座椅間的車載電台上。那電台正低聲播放著早間新聞,主播字正腔圓地說著股市行情,卻被他抬手按了靜音。車廂內瞬間隻剩雨刷器規律的“唰唰”聲,與輪胎碾過積水的細碎聲響。
    “解大,”他忽然開口,聲音帶著雨後的清冽,“昨晚讓你查的戴鬥笠人,可有眉目?”
    解大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沉聲道:“回花爺,線人在潘家園附近打聽到些零碎消息。
    半月前確實有個戴竹編鬥笠、穿青布長衫的人去過二月紅舊居,老仆說那人付的是一錠足色老銀元寶,樣式像是民國初年的物件。”
    “民國銀元寶?”解雨臣挑眉,指尖敲了敲膝蓋,“這倒稀奇。如今用老元寶付賬的,要麽是故作風雅,要麽……”他頓了頓,眸色沉了沉,“要麽是想掩蓋蹤跡。”
    “小的也覺得奇怪,”解大接口道,“那線人還說,今早有人看見吳邪和張起靈先生進了潘家園的‘胖子古董店’,三人在裏頭待了近一個時辰,出來時王胖子扛了個油紙包,看形狀像是件青銅器。”
    解雨臣聞言,眸光微凝。吳邪、張起靈、王胖子——這鐵三角的動向,向來與九門的暗流脫不了幹係。
    他想起四年前在西沙,吳邪為查汪家線索險些葬身西王母宮,張起靈亦在那趟行程中恢複了部分記憶,而王胖子則始終是那個插科打諢卻總能在關鍵時刻兜底的角色。
    “他們去潘家園做什麽?”解雨臣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唯有指節間的婚戒反光愈發冷冽,“王胖子的店半年前就掛了‘歇業’牌,除非是有要緊事,否則那三人不會湊到一處。”
    解大從儲物格裏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遞給後座的解雨臣:“這是今早內線傳來的消息,說三人在胖子店裏商議著要去新月飯店。”
    “新月飯店?”解雨臣拆開信封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解大,“他們去那兒做什麽?難道是為了三天後的拍賣會?”
    新月飯店在四九城地界向來是個特殊所在。表麵上是經營高檔宴席的飯莊,實則背後牽扯著老九門的舊事與無數隱秘交易。
    解雨臣對那裏再熟悉不過——年少時隨二月紅赴宴,成年後陪斬蒼去參加過數次地下拍賣會,甚至曾在飯店後巷的暗室裏,與霍家、齊家的人有過數次不動聲色的交鋒。
    “內線說,吳邪在胖子店裏提了句‘新月飯店的拍品裏有件東西和張家古樓有關’,”解大回憶著信中內容,語速加快,“張起靈先生當時沒說話,但王胖子拍了桌子,說‘奶奶的,要是真有那玩意兒,就算把飯店屋頂掀了也要弄到手’。”
    張家古樓。
    這四個字像一根細針,猛地刺入解雨臣的心髒。他想起前年前在廣西巴乃,張起靈為尋家族秘密進入古樓,出來時失了記憶,而吳邪和王胖子則在樓外經曆了九死一生。那座深埋地下的瑤族古樓,不僅埋葬著張家的千年秘辛,更牽扯出汪家、九門乃至整個盜墓體係的龐大網絡。
    “和張家古樓有關的拍品……”解雨臣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木匣的棱角,“會是什麽?”
    他腦海中飛速閃過新月飯店拍賣會的常客——除了九門各房的繼承人,便是些混跡於古玩圈的老油條,偶爾也會有海外歸來的文物販子。若真有與張家古樓相關的物件出現,多半是從巴乃附近流出的明器,或是張家後人遺落的信物。
    “花爺,”解大見他神色凝重,忍不住問道,“要不要小的派人盯著?吳邪先生他們畢竟……”
    “畢竟是局外人。”解雨臣接過話頭,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卻無半分笑意,“但張起靈不是。他若卷入新月飯店的渾水,難保不會引出當年古樓的舊事——而那些舊事,往往連著九門最深的傷疤。”
    他想起斬蒼失蹤前最後一次從新月飯店回來,曾在深夜的書房裏攤開一張古樓的手繪地圖,指著某個標記說:“雨臣,若有一日我不在,你記著去新月飯店找‘蓮生’,她手裏或許有解開一切的鑰匙。”
    蓮生。
    這個名字像一顆沉入湖底的石子,此刻被吳邪等人的動向重新攪起。解雨臣至今不知“蓮生”是誰,隻知道斬蒼提及此名時,眼中有他從未見過的鄭重。
    而現在,紫檀木匣裏的並蒂蓮錦帕,二月紅舊居的神秘訪客,以及新月飯店即將出現的張家古樓拍品——這一切線索如同散落的珠玉,隱隱要被一條看不見的線串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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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大,”解雨臣忽然開口,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靜,“查一下明晚新月飯店拍賣會的拍品名錄,重點看有沒有與張家、巴乃或瑤族相關的物件。
    另外,通知‘十五’,讓他帶兩個人去潘家園附近盯著,別讓吳邪他們察覺,但要弄清他們去新月飯店的具體目的。”
    “是!”解大沉聲應下,隨即又有些猶豫,“花爺,您要親自去新月飯店嗎?那裏……”
    “那裏怎麽?”解雨臣打斷他,眸光透過雨幕望向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是霍家的地盤,還是齊家的眼線?又或者,是擔心我遇見不想見的人?”
    解大不再說話,隻是緊了緊握著方向盤的手。他知道,新月飯店於解雨臣而言,不僅是交易場所,更是承載著太多過往的地方。
    三年前斬蒼在那裏與霍家當家人有過一場不動聲色的交鋒,兩年前解雨臣為查娘親下落,也曾在飯店的地下酒窖裏見過九門幾位長老的麵。那裏的每一道回廊,每一扇雕花木窗,都可能藏著舊時代的恩怨與秘密。
    “把車停在琉璃廠街口就好,”解雨臣忽然吩咐,“我去‘寶古齋’找老王頭兒問問那方端硯的事,你去辦剛才交代的事。記住,盯緊吳邪他們,但不許輕舉妄動。”
    “是!”解大依言將車停在琉璃廠古色古香的牌坊下,撐開傘遞給解雨臣,“花爺,雨天路滑,您當心。”
    解雨臣接過傘,踏入細密的雨簾。青石板路被雨水衝刷得油亮,兩旁店鋪的幌子在風中輕輕搖曳,空氣中彌漫著墨香與舊木頭的味道。
    他收了傘,抖落傘麵上的水珠,抬眼看見“寶古齋”的匾額下,老王頭兒正戴著老花鏡擦拭一尊青花瓷瓶。
    “王掌櫃,”解雨臣走進店門,門上的銅鈴發出清脆的響聲,“又在倒騰您的寶貝?”
    老王頭兒抬頭看見是他,連忙放下抹布,臉上堆起笑:“哎喲,是花爺來了!快請坐,我這就給您沏茶!”
    “不必麻煩,”解雨臣在八仙桌邊坐下,目光掃過博古架上琳琅滿目的古玩,“我來是想問您,可還記得二月紅先生那方‘海天旭日’硯?”
    老王頭兒聞言,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撚著山羊胡沉吟道:“‘海天旭日’?那可是老坑端硯裏的極品,硯堂裏的金線銀線活靈活現,跟真的日出海浪似的。怎麽了,花爺問這做什麽?”
    “那方硯台不見了。”解雨臣開門見山,“我查庫房賬冊,發現它不在原處。王掌櫃在琉璃廠浸淫多年,可曾聽說過它的下落?”
    老王頭兒臉色微變,放下手中的抹布,走到桌邊壓低聲音:“花爺,不瞞您說,這事兒我也聽說了。大概是半年前吧,有個戴鬥笠的人拿了塊碎硯來我這兒,說是‘海天旭日’的邊角料,想讓我給瞧瞧真假。”
    “戴鬥笠的人?”解雨臣心中一動,果然和那個神秘訪客有關,“那人長什麽樣?”
    “看不清,鬥笠壓得低,還戴了個口罩,”老王頭兒搖搖頭,“不過聽聲音像是個中年人,說話帶點南方口音。
    他那塊碎硯確實是老坑料,裏麵的金線走勢和‘海天旭日’的記載一模一樣,我當時就覺得奇怪,那麽好的硯台怎麽會碎了?”
    “他有沒有說碎硯是從哪兒來的?”解雨臣追問,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
    “沒說,就問我收不收,”老王頭兒歎了口氣,“我看那碎料品相不錯,就花了兩百塊收了。後來想想,怕是來路不正,一直沒敢聲張。”
    解雨臣沉默片刻,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布包,打開來正是那塊從庫房找到的擦硯舊布:“王掌櫃,您看看這布,可眼熟?”
    老王頭兒接過布仔細端詳,又湊到鼻尖聞了聞:“這布……像是‘榮寶齋’早年賣的那種細棉布,專門用來擦硯台的。我記得二月紅先生就常用這種布,說不傷硯。”
    線索至此,似乎有了眉目。戴鬥笠的神秘人持有“海天旭日”硯的碎料,用的是二月紅慣用的擦硯布,又曾去過二月紅舊居——這一切都指向此人與二月紅的舊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而他此刻出現在四九城,甚至可能與新月飯店的拍賣會有關聯。
    “王掌櫃,”解雨臣收回舊布,語氣鄭重,“若下次再有人拿‘海天旭日’的物件來,無論大小,立刻通知我。”
    “哎,好嘞!”老王頭兒連忙應下,又想起什麽,“花爺,聽說明晚新月飯店有場拍賣會,好像來了些南邊的貨,您不去看看?”
    “自然要去。”解雨臣站起身,撣了撣長衫上的微塵,“勞煩王掌櫃了,改日再來看您的寶貝。”
    他走出“寶古齋”,雨勢絲毫未減,反而越發密集。街麵上行人稀少,唯有幾個撐著油紙傘的遊客在店鋪前駐足。解雨臣撐開傘,緩步走在雨中,腦海中反複思索著老王頭兒的話。
    戴鬥笠的南方人,持有二月紅的硯台碎料,出現在新月飯店拍賣會前夕——此人究竟是誰?是衝著拍賣會來的,還是另有目的?而吳邪他們又為何突然盯上了新月飯店的拍品,甚至不惜冒險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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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讓他在意的是斬蒼留下的那句“去找蓮生”。
    如果蓮生真的在新月飯店,那麽她是否與紫檀木匣、與斬蒼的失蹤有關?並蒂蓮錦帕,刻著“蒼”字的木匣,張家古樓的拍品,神秘的蓮生……這一切線索如同一張越收越緊的網,將他拉向一個未知的深淵。
    他抬手招來一輛黃包車,報了新月飯店的地址。
    車夫應了聲,拉起車把衝入雨幕。解雨臣坐在車後座,任由雨水打濕車簾,目光望向街景深處。他知道,三天後的新月飯店,注定不會平靜。
    而吳邪、張起靈、王胖子這三個不速之客的到來,或許會成為攪動這潭死水的關鍵。
    他必須在他們卷入更深的旋渦之前,弄清所有事情的真相——不僅是為了斬蒼和娘親,更是為了九門,為了那個被遺忘在時光裏的秘密。
    黃包車駛過濕漉漉的街巷,遠處新月飯店的飛簷在雨霧中若隱若現,像一頭蟄伏的巨獸,靜待著夜的降臨。
    解雨臣握緊了袖中的紫檀木匣,那冰涼的觸感透過衣衫傳來,讓他紛亂的心緒漸漸沉澱。
    無論前方有多少風雨,他都必須走下去。因為他是解雨臣,是九門解家的當家人,更是那個一直在等他歸來的人的依靠。
    雨還在下,仿佛要將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片迷蒙之中。而屬於新月飯店的夜晚,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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