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虎穴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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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校尉,”他平靜地說,“殺朝廷命官是誅九族的大罪。就算你背後有人撐腰,這些動手的弟兄們可就要當替死鬼了。”
他轉向那些士兵,“各位家中可有老小?值得為一個克扣你們軍餉的上司賣命嗎?"
士兵們的刀尖微微下垂,麵麵相覷。
李威見狀大怒:“還不動手!殺了他,每人賞錢一萬!”
“且慢!”劉陶突然高聲喝道,“我以侍禦史之名許諾,今日放下兵器者,不僅無罪,還能獲賜軍功爵位!”他從懷中掏出一份空白告身,“這是蓋有尚書台印信的軍功告身,各位可想清楚了!”
這是劉陶的底牌——他昨夜拜訪楊賜後,又連夜去見了尚書令盧植,特意準備的空白軍功告身。現在看來,這一步棋走對了。
士兵們的猶豫明顯加深。其中一名年長些的士卒突然收起兵器:“劉禦史,小的們也是被逼無奈。軍餉拖欠半年,家中老小都快餓死了...”
李威暴怒地舉刀砍向那名士兵:“叛徒!”劉陶眼疾手快,抓起案幾上的青銅酒壺砸向李威手腕。酒壺與佩刀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一瞬間的混亂中,更多的士兵放下了武器。李威見大勢已去,正要衝出大帳,卻被幾名士兵按倒在地。
劉陶整了整衣冠,對驚魂未定的軍官們說:“現在,誰能告訴我軍需官在哪裏?”
一個時辰後,劉陶帶著一冊賬本離開了北軍校場。賬本上清清楚楚記載著過去兩年太平道向北軍將領行賄的明細,包括金銀數目、交接時間和經手人姓名。
夕陽西下,劉陶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這份證據足以在朝堂上掀起一場風暴。但更讓他心驚的是賬本最後一頁的記載——就在上個月,張寶親自送來五千金,要求北軍在“大事”發生時按兵不動。
“三月五日...”劉陶想起自己私下調查得到的消息,額頭滲出冷汗。留給大漢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他抬頭望向皇城方向,暮色中的宮殿輪廓模糊,如同這個搖搖欲墜的帝國。而在城東的另一端,一片烏雲正在聚集,隱約有雷聲傳來。
雨點敲打著窗欞,劉陶盯著麵前油燈跳動的火苗,手指輕輕摩挲著賬冊的邊緣。
軍需官鄭渾答應明天上堂作證,指認李威收受太平道賄賂的事實。這本該是個好消息,但劉陶胸口卻像壓了塊石頭。
“大人!不好了!”隨著慌亂的腳步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鄭軍需...鄭軍需上吊自盡了!”
劉陶手中的竹簡“啪”地掉在案幾上。
“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半個時辰前。巡更的發現他吊死在自己家中,現在屍體已經抬到義莊去了。”
劉陶抓起掛在牆上的蓑衣:“備馬,去義莊。”
雨夜中的洛陽街道幾乎空無一人,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格外清脆。劉陶的腦海中閃過鄭渾白天的樣子——那個瘦小的軍需官戰戰兢兢地交出賬冊時,曾低聲說過:“大人,小的這條命怕是保不住了...”
義莊門口掛著兩盞白燈籠,在雨中搖晃,投下飄忽不定的光影。守門的老吏見是侍禦史親臨,連忙引路。鄭渾的屍體停放在最裏麵的一間屋子,蓋著草席,旁邊點著三炷香。
劉陶掀開草席,鄭渾青紫的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他的舌頭吐在外麵,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確定是自縊?”劉陶問道。
老吏搓著手:“回大人,是...是上吊沒錯。他家娘子作證說親眼看見他把脖子套進繩圈的...”
劉陶沒有答話。他仔細檢查鄭渾的雙手,指甲縫裏有些黃色粉末。他湊近聞了聞,有股淡淡的藥味。接著,他又查看了屍體的其他部位,特別是手腕和腳踝。
“不對。”劉陶突然說,“這不是自縊。”
老吏嚇了一跳:“大人何出此言?”
“自縊而死的人,屍僵應該是從下頜開始,向下發展。”劉陶指著屍體。
“但鄭渾的手腕和腳踝已經僵硬,脖子卻還柔軟。而且...”他掰開鄭渾的右手,“指甲裏的藥粉,很可能是掙紮時抓傷了凶手衣服上的染料。”
老吏臉色發白:“大人的意思是...是他殺?”
劉陶沒有回答。他繼續檢查屍體,在鄭渾的衣領內側發現了一小塊被撕破的布料,顏色是罕見的靛藍色。
當他解開鄭渾的衣衫時,發現死者胸口處有用指甲刻出的兩個血字——“甲子”。
“甲子...”劉陶喃喃自語。
這正是他從北軍賬冊上看到的那個日期,太平道計劃起事的日子。
突然,義莊外傳來馬匹的嘶鳴聲,接著是隨從的一聲慘叫。
劉陶迅速吹滅油燈,閃身躲到門後。黑暗中,他聽見輕盈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像貓一樣無聲無息。
一個黑影出現在門口,月光勾勒出他修長的輪廓。黑衣人手中短劍寒光閃爍,徑直走向鄭渾的屍體。
就在黑衣人俯身查看的瞬間,劉陶從門後衝出,用蓑衣罩住了對方的頭。黑衣人反應極快,短劍向後刺來,劉陶側身避開,卻被對方一腳踹在腹部,踉蹌著退到牆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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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禦史大人何必多管閑事?”黑衣人扯下頭上的蓑衣,聲音沙啞。
“”一個軍需官而已,值得你搭上性命?”
劉陶借著月光看清了對方——一身靛藍色勁裝,正是鄭渾指甲裏殘留的顏色。
他強忍腹部的疼痛,冷笑道:“張讓就這點能耐?殺人滅口?”
黑衣人不再廢話,短劍直取劉陶咽喉。
千鈞一發之際,劉陶抓起牆邊的石灰粉撒向對方麵門。黑衣人慘叫一聲,捂著眼睛後退。劉陶趁機衝出屋子,翻身上馬。
身後傳來黑衣人的怒吼:“劉陶!你逃不掉的!太平道的人也在找你!”
回到府中,劉陶才發現自己的左臂被劃了一道口子,血已經浸透了衣袖。他顧不上包紮,立刻取出藏在暗格中的賬冊副本,將今晚的發現記錄在旁。
“鄭渾臨死前留下"甲子"二字,證實了太平道將在三月五日舉事。”劉陶邊寫邊想,“而那刺客的靛藍色衣服...”
他猛然想起,去年查辦的一起貪腐案中,曾見過類似的衣料——那是宮中侍衛統領特有的製服顏色,而現任侍衛統領封諝,正是十常侍之一段珪的表弟。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劉陶的思緒。
他警覺地將賬冊藏好,抽出佩劍走到門邊:“誰?”
“是我。”門外傳來楊賜低沉的聲音。
劉陶打開門,楊賜閃身而入,身後還跟著一個披著鬥篷的人。當那人摘下兜帽時,劉陶吃了一驚——竟是尚書令盧植。
“聽說你今晚遇刺了?”楊賜直截了當地問。
劉陶簡短匯報了義莊的發現。盧植聽完,從懷中取出一卷竹簡:“你看看這個。”
竹簡上是各地郡守近期的密報。青州報告田野中出現大批螞蟻排成"甲子"字樣;荊州上報有童謠傳唱"蒼天已死";而最令人不安的是冀州刺史的上書——钜鹿一帶太平道信徒正在秘密打造兵器。
“三月五日距今不到四個月。”盧植麵色凝重,“我們必須立即麵見天子。”
劉陶搖頭:“張讓把持宮禁,我們連天子的麵都見不到。”
“那就闖宮!”楊賜突然拍案而起,“我以太尉之職,有權調動北軍...”
“不可。”盧植打斷他,“十常侍在宮中耳目眾多,貿然行動隻會打草驚蛇。”他轉向劉陶,“你手中的賬冊和鄭渾的死,或許是我們最好的武器。”
三人密議至東方泛白。最終決定由盧植次日朝會時突然發難,要求徹查鄭渾之死,而劉陶則負責暗中聯絡可信的朝臣,準備聯名上書。
送走楊賜和盧植後,劉陶站在窗前,看著黎明前的黑暗。
鄭渾屍體上那個用生命刻下的“甲子”二字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他突然意識到,這不僅僅是一個日期,更是一個垂死之人對帝國最後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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