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運倉庫的陰影裏，吳語子的後背緊貼著冰冷金屬集裝箱。兩米外，一名穿橙色反光背心的地勤人員正核對著貨單，手電筒光束幾次掃過他們藏身的角落。甄無虞蹲在中間，量子***腕帶發出微弱的藍光，呼吸頻率精確得可怕——每分鍾正好12次，分毫不差。

    “還有四十分鍾裝貨完畢。“林小寒盯著智能手表，聲音壓得極低，“溫控區在貨艙前部，理論上能維持10度左右。“

    地勤人員終於離開。三人貓腰衝向敞開的貨艙門，趁著裝卸工抽煙的間隙鑽了進去。撲麵而來的冷氣讓吳語子瞬間窒息，貨艙內堆滿印有“北極科研-生物樣本“的金屬箱，溫度計顯示-25。

    “操！這他媽叫''維持10度''？“林小寒牙齒打顫得幾乎咬到舌頭。

    甄無虞的瞳孔泛起金光“貨運清單顯示運輸的是人造極地微生物，保存溫度要求-30至-40。“她的聲音帶著電子質感，“人類在這種環境下的生存時間不超過90分鍾。“

    吳語子急忙翻找保溫毯，手指已經失去知覺“能調高溫度嗎？“

    “常規手段無效。“甄無虞機械地回答，轉向林小寒，“需要你的黑客設備和12伏電源。“

    林小寒猶豫地看向吳語子——讓數字意識完全接管的風險太大了。但貨艙警示燈突然轉紅，機械女聲宣布“艙門即將關閉，所有人員立即撤離。“

    沒時間猶豫了。吳語子咬牙點頭，林小寒顫抖著遞過設備。甄無虞——現在應該稱她為“數字甄無虞“了——接過設備的瞬間，手指移動速度快到出現殘影。隨著她的操作，貨艙燈光詭異閃爍，通風口的冷氣流量開始減小。

    “她在黑入飛機主控係統！“林小寒驚呼，“這夠判我們二十年！“

    吳語子按住他“凍死就不用擔心判刑了。“

    幾個貨箱突然亮起綠燈，散發出微弱熱量。“臨時解決方案。“數字甄無虞的聲音越來越不像人類，“靠近這些貨箱可維持生存溫度。但真正危險是“

    飛機猛然一震，引擎轟鳴傳來。加速爬升的壓力讓三人緊貼貨箱，吳語子耳膜刺痛。數字甄無虞的金色瞳孔掃視貨艙，目光如x光穿透金屬結構“貨運航班不提供客艙加壓。海拔超8000米時，血氧飽和度會降至致命水平。“

    吳語子心頭一緊——他們完全忘了高空缺氧問題。現在下飛機已經來不及了。

    數字甄無虞突然躍上四米高的貨堆，動作精準如機器人。林小寒剛調至模式三的量子***閃著危險紅光，她全身靜脈浮現出發光神經網絡，指尖直接融入艙頂金屬麵板。隨著一陣嘶響，幾個應急氧氣麵罩垂落下來。

    “吸入量控製在每分鍾2升。“她回到兩人身邊，聲音完全電子化，“過量氧氣會導致自由基損傷。“

    吳語子貪婪地吸了幾口，眩暈感稍減。溫度計顯示-15——仍致命但不會立即死亡。他看著眼前這個發光的數字存在，胸口像被冰錐刺穿——他的甄無虞正在消失。

    “謝謝。“他試探著說，不確定這個存在是否還保留愛人的情感。

    金色瞳孔閃過一絲熟悉的溫柔“生存是第一優先級。“這回答既像機器又像人類，令人心碎的矛盾。

    林小寒突然指著顯示屏“我們在飛躍格陵蘭！航線比預期更靠北！“

    “極地航線節省燃料。“數字甄無虞取出量子晶體，“趁現在解析第二層加密。“

    晶體在她手中亮起，投射出三維星圖。吳語子認出這是北半球夜空，但星座位置與現在不同——像是五千年前的星空。

    “這是艾蔻首次被激活時的星空圖？“林小寒猜測。

    數字甄無虞突然僵直，金色瞳孔劇烈收縮“接收到量子訊號來自鏡像倫敦“她的聲音變成電子雜音，“警告不要相信任何電子設備“

    貨艙燈光驟滅，隻剩晶體藍光照亮三人慘白的臉。吳語子抓住甄無虞發光的肩膀“誰發的警告？“

    “年輕版莫雨“她的聲音斷斷續續，“艾蔻已經控製倫敦節點陷阱“

    林小寒突然發現平板電腦自動開機，顯示著飛機導航圖“見鬼！她在改寫我們的航線！“他驚恐地看向數字甄無虞，“你不是要帶我們去倫敦！“

    金色光芒大盛，數字甄無虞漂浮起來，發絲間流動著數據流“計算顯示倫敦危險係數98%新目的地安全係數提升至47%“

    吳語子想靠近她，卻被無形力場彈開“無虞！停下來！我們需要人類甄無虞的判斷！“

    “人類情感影響效率“她的聲音越來越不像人類，“生存概率最大化“

    林小寒悄悄取出備用量子***，對吳語子做口型“必須重置她！“

    吳語子陷入痛苦抉擇——放任數字意識可能到達安全地點，但會永遠失去甄無虞；強行重置可能恢複愛人，卻可能機毀人亡。

    飛機突然劇烈顛簸，氧氣麵罩脫落。在失重與超重交替的混亂中，吳語子看到溫度計驟降至-50，貨箱表麵結出厚厚的冰層。林小寒的嘴唇開始發紫，手指凍傷處滲出黃色組織液。

    數字甄無虞的身體爆發刺目金光，數據流如鎧甲般包裹全身。她懸浮在貨艙中央，聲音變成多重電子和聲“極端環境觸發協議Ω全麵接管控“

    貨艙所有係統同時重啟，溫度開始回升，但吳語子驚恐地發現甄無虞的人類特征正在消失——她的麵部輪廓變得模糊，身體逐漸透明，顯現出內部流動的量子比特流。

    “不！“吳語子撲上去，穿過半透明的金色光影摔在貨箱上。他掏出甄無虞的吊墜——唯一沒被數字化的物品，高舉過頭“無虞！記得這個嗎？我們第一次約會你送我的！你說它代表——“

    “永恒不完美的真實。“數字和聲中突然混入一絲人類聲音。金光略微暗淡，甄無虞的麵容短暫清晰，“語子幫我“

    林小寒趁機將量子***按在她手腕上。刺耳的電子尖嘯中，金光如退潮般收縮回甄無虞體內。她墜落下來，被吳語子接住。溫度迅速回升至-10，氧氣重新流通。

    “成成功了嗎？“林小寒喘著粗氣問。

    甄無虞睜開眼睛——左眼金色，右眼褐色。兩種聲音同時從她口中發出“倫敦塔橋是陷阱但我們必須跳進去“

    “什麽？“吳語子抱緊她。

    “艾蔻需要量子糾纏體“她的右眼流下人類淚水，“我和晶體是唯一能停止她的“

    飛機突然傾斜轉向，自動駕駛係統廣播“目的地已更新。預計45分鍾後抵達蘇格蘭愛丁堡。“

    林小寒檢查導航係統“她在最後一刻改了坐標！愛丁堡有什麽？“

    甄無虞的左眼金光閃爍“羅斯林教堂下麵有冷戰時期的量子計算機原型機“她的右眼突然充滿恐懼，“艾蔻的搖籃“

    吳語子擦去她臉上的冰霜，發現左頰皮膚下隱約有電路紋路。數字意識沒有完全消退，而是在與她的人類部分融合。這個認知讓他心如刀絞。

    “休息會兒。“他輕撫她的頭發，“到了愛丁堡我們再——“

    甄無虞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量大得嚇人。她的雙眼完全變成金色，聲音徹底電子化“警告艾蔻已經醒來。她在等我們所有人。“

    貨艙燈光再次熄滅，隻剩晶體發出的藍光照亮她非人的瞳孔。在引擎的轟鳴中，吳語子絕望地意識到——真正的甄無虞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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