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61章 不能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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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鵬池醫者仁心,快步上前欲探其究竟,待他終於瞧清了來人的麵容,腳步不由自主地陡然停下,眼睛裏閃過一抹難以置信,雙手也隨之垂放在身旁,儼然一副置身事外、不願涉足的姿態。
    一主一仆顯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沒有將沒什麽存在感的鄭鵬池,以及假裝路人的陸良吉、尉遲野放在眼裏。唯一意外的大概是,沒想到這時候醫館內還有外人。
    謝靜徽被藥櫃框住了活動範圍,待人到了近前才看清楚來人,“岑郎君?”
    岑嘉賜的衣著比往日更加華麗繁複,臉色卻如紙般蒼白,雙眼黯淡無光,眼底更是透著一股灰黑之氣。
    岑嘉賜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沉穩,但實際效果卻是聲音飄忽不定,軟弱無力,“我……找林娘子。”仿佛再多說一個字,就會耗盡他全部的力氣。
    岑嘉賜也算濟生堂的熟客,自是清楚規矩,正確的順序應當是“我掛林娘子的號”,但他說的是“找林娘子”,其中的意味大不相同。
    謝靜徽隻覺得岑嘉賜如今的模樣有些“危險”,卻又難以言明這股感覺究竟從何而來,一時間竟有些呆愣。
    岑嘉賜再度重複一遍,“我找林娘子。”
    這時鄭鵬池走上前來,接過話茬,“林娘子正忙著呢,郎君身子何處不虞,老夫可以為你診治。”
    從外表來看,鄭鵬池是那種深受患者信賴的、精力充沛的中年醫者。
    岑嘉賜卻顯得有些固執,“我隻要林娘子。”
    鄭鵬池無奈道:“郎君且去休息室稍作等待。”甚至沒有讓人帶岑嘉賜去診室,“看林娘子是否有空為你看診。”
    岑嘉賜對濟生堂極為熟悉,無需人引領便能準確地找到休息室,帶著小廝徑直走了過去。
    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謝靜徽方才小聲地說出自己的疑惑,“他的麵相怎麽變了?”雖然不通相麵之術,但直覺卻告訴她,岑嘉賜有些不對勁。
    鄭鵬池不屑地哼了一聲,“當然變了!”
    岑嘉賜此刻的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個縱欲過度的典型,雖然他自以為偽裝得很好,但在鄭鵬池這樣的老江湖麵前,卻是無所遁形。
    隻是這話不好當著謝靜徽這樣的小娘子挑明,鄭鵬池更想不通的是,岑嘉賜怎麽有臉來濟生堂找林婉婉。
    鄭鵬池再抬頭,就看見聞著味道過來的兩人。比起謝靜徽的懵懂,他們可清楚多了。但凡有幾個貪歡好色的朋友,對岑嘉賜此刻的狀態就不會陌生。岑嘉賜自己或許還未察覺,但旁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濟生堂的藥苦,但瓜香啊!
    鄭鵬池隻知道他倆是白家帶來的隨從,卻不知他們的具體身份。右手輕輕揮舞,仿佛趕蒼蠅一般,“走遠一點。”
    隨後交代謝靜徽,“我去找林娘子,你守好大堂。”
    尉遲野語氣中帶著幾分嫌惡,打聽道:“剛才那個人是誰?”
    林婉婉開醫館做生意,接觸的人三教九流都有,但岑嘉賜無疑是最討厭的那一種,怎麽好意思來找她。
    謝靜徽雖然不清楚內情,但從鄭鵬池諱莫如深的態度中也能看出,此事非同小可。
    言辭模糊,“一個熟客。”
    不一會兒,林婉婉就走了出來,不過她的身後除了鄭鵬池,還多了一個護衛。
    顯然岑嘉賜如今的狀態,讓眾人都感到有些警惕。
    剛從一張榻上下來就來找林婉婉,考慮到男女之別,事情不得不說辦得令人作嘔。如果他願意找男大夫調理身體,反倒沒那麽多忌諱,偏偏他拒絕讓鄭鵬池看診。
    在林婉婉看來,病人不分男女,她並沒有那麽多忌諱,甚至對岑嘉賜如何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感到有些好奇。
    休息室大門敞開,林婉婉走進屋內,仔細打量著岑嘉賜的模樣。隔著一段距離問道:“你的臉怎麽這麽白?”
    岑嘉賜撒謊不打草稿,“徹夜讀書一時入了迷,沒休息好。”
    林婉婉對著這套言辭並不陌生,每一個學生通宵玩遊戲、看小說……做任何與學習無關的事,第二天精神不濟都會有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出這麽一個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借口。
    開門見山問道:“找我有什麽事?”
    岑嘉賜此時此刻對女色心如止水,單純將林婉婉當做治病救人的大夫。
    但想到自己即將說出口的話,岑嘉賜還是不免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緊張。喉結不自覺地滑動,連吞咽口水這樣微小的動作,將他內心的忐忑與期待暴露無遺。
    “我有一個朋友……”
    休息室的大門敞開著,午後的陽光透過門縫,斑駁地灑在室內。兩人並未刻意壓低聲音,因此他們的對話,自然而然落入了室外旁人的耳中。
    陸良吉站在門外不遠處,微微挑眉,眼神中閃過一絲了然。有些事看破不說破——我的朋友就是我。
    岑嘉賜繼續深情而堅定地講述著他的故事,“夫妻二人成婚多年卻無所出,深以為憾。他們求神拜佛、遍訪名醫,什麽方法都試過了,卻依舊沒有結果。”
    “他知我與林娘子相熟,便托我來問一問,貴館是否有求子利孕的良藥,能讓他得償所願?”
    天王老子到了跟前林婉婉都隻有一句話,“世間萬物,皆有定時。緣分到了兒女自然來,眼下時機未到罷了。”
    岑嘉賜著重強調,“可他們夫妻二人真的很想要一個孩子,為此不惜一切代價。”
    林婉婉話說到盡頭,“我長處不在於此,生育之事,非我力所能及。”
    坊間倒有打著類似旗號的地方,兩人都心知肚明,那些不過是些招搖撞騙之徒。林婉婉本著一絲良心,也不能將人介紹去上當受騙之餘還要吃苦受罪吧!
    岑嘉賜的臉上閃過一絲不甘與失落,仍不願就此放棄,“那可有什麽偏方?我那朋友不忍娘子受苦,願意自己服用藥物,隻求一絲希望。”
    林婉婉還是那句話,“子嗣乃是天意,強求不得。”
    岑嘉賜整個人仿佛陷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喃喃自語,聲音中帶著幾分不甘與迷茫,“為何不能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