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44章 竟是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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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明月重新走回文會場地時,特意繞著各個討論的人群慢步而行,豎起耳朵細聽。
入耳的結論,竟比她預想中溫和得多。
這裏畢竟是專屬於長安才女的文會,聚集的都是全城最有學識、眼界也更開闊的女子。
顧盼兒作為文會最初的發起人之一,即便參會者中有人與她不算深交,也絕無深仇大恨。
同為女子的惺惺相惜,讓她們更能體會顧盼兒獨自撫養孩子的辛酸與不易。
說點酸言酸語也就是盡頭了,更多的氣得衝著自家不成器的笨蛋發。
沒人揪著 “贅婿之子” 的身份不放,顧小玉有母無父是事實,那他今日展現出來的所有才能,都是母親和母家的功勞。將來真能有出息,所有榮光也都歸母家,幹淨明了,沒旁人什麽事。
古有孟母三遷擇鄰、陶母封壇退鮓教兒清廉,誰說女子頭發長見識短?
真有學識的女子,上能相夫佐家,下能教子成才。
顧盼兒自己本就有才名,教出聰明兒子有什麽可意外的?
何況顧盼兒往日參加同好聚會,時不時帶著“時尚單品”出來露臉,旁人對母子倆相處的細節也有幾分了解。
唯一讓眾人略感違和的,不過是顧盼兒的形象與傳統敘事中吃苦耐勞、荊釵布裙的賢惠母親相去甚遠。
她總穿著精致的衣裳,妝容妥帖,看著光鮮亮麗得好似泡在蜜罐裏。可這點違和,在 “教子成才” 的實績麵前,也顯得無關緊要了。
祝明月聽了半晌,耳邊盡是 “良母”、“言傳身教”、“女子亦能教子” 的論調,心裏悄悄鬆了口氣。
第一波輿論會從這裏發酵,方向絕不會糟糕。
顧小玉這次 “出頭” 的時機和場地,實在選得太好。文會是對才華最包容的地方,在場的女子,更是世上對他們母子最善意的一群人。
當然,八卦終究隻是文會的邊角料,真正的核心仍是詩文交流。
祝明月聽得周圍此起彼伏的格律韻腳,當然也不乏諸位老學究的點評,其中當屬王不曜的表現最是和煦。
上午他還端著文壇長者的架子,語氣裏帶著前輩對晚輩的寬容。這會兒卻像是換了個人,眉眼間滿是慈祥,活脫脫一副家裏有好孫輩的老爺爺模樣。
即便不時被身旁的老友刺兩句,那也是甘之如飴。
好苗子,誰不眼饞。徒弟搶到手,那是他有本事——你們就是嫉妒!
王不曜不厭其煩地指點在場女子的詩文,水平雖有高低,卻個個態度恭敬,說話也順耳……比國子監那群混賬紈絝強多了。
上課睡覺、下課闖禍,教著都折壽,但指點這群女子倒覺得舒心,延年益壽。
王不曜想得遠些,這些女子多是世家妻女,今日指點她們詩文,能有所長進,受益的何止她們自己?說不定將來她們教自家兄弟子侄、孫輩讀書時,就能把今日所學傳下去。
誰能保證,她們的後人裏不會出個大文豪?
年年歲歲,水滴石穿,這般積累下去,總能推動整個文壇的進步。
樓下薑永嘉早已敏銳地發現商機,立刻遣夥計去肉市尋胡屠夫,不僅要預定明日的豬板油和豬網油,還特意叮囑 “往後每日都要留足,價錢好說”。
可惜花想容作坊裏這會兒沒有現成的豬油渣,他千算萬算,也沒料到自家酒樓的生意,竟會有朝一日和做香皂的作坊產生關聯。
其實春風得意樓的青菜炒得格外香,秘訣之一就是用豬油熗鍋。也正因如此,這裏少有符合佛門清規的素食。
以往都是後廚豬油快用完了,才零星買些板油回來煉油,如今看這架勢,這點量顯然滿足不了需求了。
豬油渣——大有可為。
薑永嘉手裏捏著張剛寫好的菜單,笑得眼睛都眯了,上麵密密麻麻列著後廚師傅們新想的菜式,豬油渣包子、豬油渣青菜豆腐煲、辣椒炒豬油渣…
如果市場反響良好,他還可以開豬油渣宴,定能吸引不少食客,以及望子成龍的家長。
後院祝明月的辦公室裏,林婉婉正拿著個剛煮好的熱雞蛋,在顧盼兒的臉頰上輕輕滾動。
方才顧盼兒在雅間裏哭紅了眼,此刻眼眶還有些腫,用熱雞蛋滾一滾,能盡快消腫。
顧盼兒靠在椅背上,聲音還有些甕聲甕氣,“婉婉,謝謝你。”
顧家老兩口帶顧小玉先行歸家,林婉婉出麵請段曉棠護送他們離開。倒不是怕人光天化日搶孩子,隻是這會兒人多眼雜,多個人照應總安心些。
顧盼兒留下來,一是要為文會收尾,二也是想親自看看各方反應,心裏好有個底。
林婉婉擺手,“舉手之勞。”
她最大的功勞就是動了動嘴皮子,請段曉棠出馬。
要不是太熟了,她絕不會止於摸摸頭就罷休。
神童誒,誰不想沾光。
林婉婉先交代正事,“明月說了,讓你把這次文會的花銷都統計清楚,那些‘湊了份子’的娘子,每人都送一份明細過去。”
這些人,有家底有意向更有行動力,正是春風得意樓下一波文會的意向女金主。
如果她們切身體會到在春風得意樓辦一場文會的花銷尚在了承受範圍內,往後說不定就會自己牽頭辦,何樂而不為呢!
顧盼兒連連點頭,眼底清明,“我明白,善始善終才好。等今日結束,我就去找薑掌櫃對賬,把明細理得清清楚楚。”
這是給她一個機會,和一些有實力的女子結一份善緣,說不定將來能多得一份助力。
正事說完,林婉婉難得通了一回人情世故,主動介入他人因果。
“小玉如今也算是有出息了,你要不要遣人去洛陽給他爹燒些紙錢,讓他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顧小玉的“神異”,難免引起有心人的關注,萬一想起他那個素未謀麵的爹呢!
顧盼兒瞬間愣住了,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片刻後,緩緩點頭,聲音低沉,“我和他夫妻緣分雖淺,到底生養了小玉一場,是該讓他知曉的。”
顧盼兒籌謀深遠,她在洛陽郊外當真有一座墳,裏頭葬著她的第二任丈夫,也就是顧小玉的“贅婿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