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94章 太平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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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瓔珞和白家返回並州的隊伍同行,經過潼關的時候,她隻來得及和祝三齊等人匆匆見一麵,簡單溝通兩地的信息,留下一部分從長安帶來的緊俏貨物。
    時間緊迫,其他的細務來不及交代,便再次踏上路途。
    馬車軲轆碾過黃土路,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響,伴著窗外秋風掠過枯枝的“簌簌”聲,成了旅途裏最常聽見的調子。
    渡過奔騰的黃河,穿過河東地界後,一行人與白家大部隊分開。
    由孫無咎帶路,輕車簡從轉道前往太平縣,他們最多隻能在太平縣停留一兩日,必須盡快趕上大部隊,不能耽誤整體行程。
    好在這支隊伍中,除了杜家老小,其他人都可快馬疾馳,追趕路程倒也不算麻煩。
    此刻,趙瓔珞與孫無憂、張法音同乘一輛馬車。
    為了行動便利,趙瓔珞褪去了長安城裏的閨閣裝束,換上一襲火紅的胡服,鮮亮的麵料在昏暗車廂裏依舊亮眼,卻遠不及那些繡著纏枝蓮的衣裙柔軟。
    張法音年事已高,長時間的車馬勞頓對她的身體是不小的負擔,這會兒正靠在車壁上假寐,眉頭微微蹙著,似是在忍耐旅途的疲憊。
    起初趕路時,三人還能在車裏說說話、看看書,孫無憂甚至還帶著針線簍織毛衣,可日子久了,連說話的力氣都少了,隻剩馬車顛簸的“咯吱”聲,伴著窗外呼嘯的秋風。
    孫無憂輕輕推開車窗,冷風瞬間灌了進來,她裹了裹身上的披風,瞧著外頭蕭瑟的景色。樹葉落盡,田野枯黃,遠處的山巒蒙著一層灰霧。
    她低聲道:“方才護衛來報,過了前麵那道土坡,就是兩縣交界處。照這個速度,我們應該能在午時前趕到太平縣城。”
    張法音聞言,緩緩睜開輕闔的眼睛,轉頭看向那扇推開的車窗,目光在窗外的景色上停留片刻,眼神裏帶著幾分對目的地的期盼。
    趙瓔珞的目光落在張法音臉上,臉頰泛著旅途奔波的倦意,眼下還有淡淡的青黑。
    她連忙從車邊的水囊裏倒出一點清水,將帕子浸得半濕,再擰去多餘的水分,遞到張法音麵前,悄聲道:“伯母,擦擦臉能清爽些。”
    她們不能這般灰撲撲、帶著一身風塵去見杜喬,總得收拾得體麵些。
    張法音接過帕子,輕輕擦拭著臉頰,從額頭到下頜,動作緩慢卻仔細,溫熱的帕子帶走了臉上的塵土,也讓她的精神稍稍好了些。
    帶著幾分內疚說道:“辛苦你倆陪著我受罪了。”
    她知道趙瓔珞和孫無憂都精通騎術,本可以騎馬趕路,自在些,卻為了照顧她,成日在馬車裏悶著,顛簸受累。
    孫無憂不見外地說笑道:“伯母說的哪裏話,騎馬趕路才受罪呢!這時節風又大又冷,二郎臉都吹快皸了,我們在車裏避著風,夠舒服了。”
    三人輪流用清水擦了臉,又取出隨身攜帶的麵脂,輕輕塗抹在臉上和手上。
    趙瓔珞心中不由得天人交戰,糾結著要不要再搽些胭脂提提氣色。
    可當著張法音和孫無憂的麵,她實在不好意思搞這些“小動作”。
    最後索性破罐破摔,反正兩人都要散了,還講究什麽“女為悅己者容”呢!
    另一頭,杜喬早在幾日前就接到了白湛提前派遣的親隨報信,這會兒正等在太平縣城外的十裏亭。
    他站在道旁的老槐樹下,青衫被秋風輕輕拂動,獵獵作響。一隻腳尖微微踮起,身體不自覺地前傾,伸長了脖子向前張望。
    哪怕明知目力所及之處隻有枯黃的田野和灰蒙蒙的天際,卻依舊不死心地保持著這般姿態。
    他心中既有親人團聚的雀躍,又藏著不足為外人道的忐忑。
    杜喬早知軍中有一門伏地聽聲的技藝,白湛一行人自然是以車馬出行。
    可惜他半點門道也不懂,隻能焦躁地在原地等待。
    好在白家的親隨靠譜,距離二裏地外便策馬趕來報信,“杜郎君,二郎快到了!”
    杜喬激動得差點立刻牽上他的小毛驢,飛奔著前去迎接。
    好在杜墨機靈地拉住了他,一把拉住了他,勸道:“郎君,你的頭發被風吹亂了,衣裳也有些皺,先理一理再去不遲,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杜喬這才回過神,連忙抬手扶了扶頭上的帽子,吩咐道:“杜墨,快幫我整理下!”
    誰不想以最好的狀態迎接親友!
    不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更想借著這體麵的外表,掩飾背後因仕途受挫而生的悲傷與失落。
    這一場親人團聚,全因杜喬的仕途失意而起。
    杜墨使出渾身解數,幫杜喬理順了被風吹亂的頭發,撫平了青衫上的褶皺,又替他拍去了肩頭的塵土,將他連日來因日思夜慮顯露的憔悴,稍稍遮掩了幾分。
    就在這時,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一隊車馬的影子,越來越近,正是白湛一行人。
    杜喬再也顧不得其他,甩開杜墨的手,疾步奔向前去。
    白湛和孫無咎在馬背上望見他的身影,高聲喝了一聲 “駕!”,座下的馬兒立刻提速,直奔著杜喬而來。
    四五丈遠時,兩人猛地勒住韁繩,馬蹄高高揚起,發出 “籲 ——” 的長嘶。
    白湛利落地翻身下馬,疾跑幾步,一把將杜喬抱住,聲音裏滿是熟稔的熱絡,“長林,許久未見了!”
    說話間,他偷偷打量著杜喬的神色,他麵色平和,不見半分憔悴委頓,仿佛還和從前在長安時一般意氣風發。
    可白湛心中清楚,經曆了種種變故,有些事,終究是不一樣了。
    杜喬拍了拍他的後背,打趣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這都隔了多少個秋了!”
    說起來,距離他們上次在文城見麵,也不過幾個月的光景,卻因世事變遷,生出了幾分恍如隔世的感覺。
    後續的隊伍陸陸續續抵達,杜謙第一個從馬背上跳下來,疾跑著衝向杜喬,高聲呼喚道:“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