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女孩的呼吸還算平穩，應該是剛感染不久，屬於輕症。
    這是他今天檢查的第一戶。
    但他心裏很清楚，這隻是個開始。
    接下來，還有第二戶、第三戶……甚至更多。
    看到試劑盒上那兩道紅杠，女孩的母親情緒瞬間失控，抓住姚濟生的袖子質問：
    “醫生，我女兒到底怎麽了？！”
    “這兩條杠……到底是什麽意思？”
    姚濟生一時難以解釋，隻能說道：
    “先待在家裏別出門。”
    “還有你們倆一定要戴好口罩。”
    可女人情緒激動，拽住姚濟生，追著要個說法。
    場麵一時間僵持住。
    最後是女人的丈夫將她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勸道：
    “別鬧了，聽醫生的。”
    姚濟生感激的朝男人點了點頭
    離開前，他掃了一眼客廳書桌，注意到上麵擺著五顏六色的便利貼。
    他迅速拿起幾摞，選了一張藍色貼在女孩家的入戶門上。
    走出單元樓後，又在門口貼上一張黃色的。
    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方防疫人員快速確認小區的感染情況。
    有黃色貼紙的樓，就代表裏麵存在感染或者疑似感染者。
    黃色，表示樓內有確診或疑似病例；
    藍色，表示輕症，可以先進行隔離。
    紅色，中度症狀。
    紫色，則是病危，需立刻救治。
    貼完標記，姚濟生沒有停留，轉身奔向下一戶。
    同樣的檢測，同樣的流程。
    一戶、兩戶、三戶……
    十戶走下來，有七戶確認感染，其中五人已經出現重症症狀。
    姚濟生站在樓道盡頭，望著一扇扇緊閉的房門，胸口發緊。
    他可以確定，小區病毒已經大規模擴散。
    初步估計，感染人數恐怕已經突破百人。
    悶熱的防護服裏，汗水順著額角不斷滑落。
    連續的上門檢測、反複奔走，讓姚濟生體力接近透支。
    但危險總是來得毫無預兆。
    他剛完成一戶檢測，屋主突然情緒失控，猛地撲過來，一把扯下他臉上的口罩！
    “我為什麽要隔離？！”
    “我又沒病！！”
    口罩被扯下的一瞬間，姚濟生大腦一片空白。
    他甚至能清晰感覺到那人的唾沫，落在了自己臉上。
    他本能地捂住口鼻，倒退幾步，快步衝出房門。
    門一關，姚濟生顫抖著在門框上貼下藍色的貼紙。
    做完這一切，他雙眼空洞的癱坐在街道的石凳上。
    他比誰都清楚，病毒的可怕。
    也知道那種近距離暴露意味著什麽。
    感染的可能性，很高。
    一時間，恐懼、疲憊、絕望一並湧上心頭。
    他想起了還在家中等他回去的妻子，還有剛學會叫“爺爺”的孫子。
    早上八點，天已經漸漸亮起。
    街道上陸續有居民出門、晨練、扔垃圾。
    沒有人戴口罩，他們也完全不知道危險已經悄然降臨。
    看著這些居民，姚濟生知道不能再等了。
    強行驅散心裏的恐懼，掏出手機撥通了衛健委電話。
    “我是武市一院姚濟生。”
    “我確認，陽光小區已出現大規模社區傳播。”
    “情況失控，請求立即封控！”
    對麵的人語氣瞬間緊張：
    “請稍等——我馬上轉接指揮中心。”
    ——
    京城，疫情指揮中心。
    電話掛斷後，任星雲神情凝重，立刻下令：
    “以陽光小區為中心，啟動封控試點。”
    “公安、衛健委、社區三方聯動，立即執行。”
    “通知網信辦，嚴控相關輿情。”
    上午八點二十分。
    陽光小區門口，警燈閃爍。
    十餘輛警車、疾控指揮車、物資運輸車先後駛入現場。
    數分鍾內，警戒線拉起，小區被全麵封鎖。
    大批準備出門買菜、上班的居民聚集到門口：
    “這是怎麽回事？不讓我們出去了嗎？！”
    “我上班快要遲到了！”
    “你們憑什麽攔我？！”
    但麵對著全副武裝的警察與社區人員，群眾暫時都被勸返回家。
    緊接著，大批防疫人員進入小區。
    姚濟生與現場總指揮短暫會麵後，立刻展開布署：
    【逐樓排查、測溫、登記、隔離。】
    樓與樓之間，廣播不停循環播放：
    “請各位居民配合防控，小區將進行臨時封閉管理。”
    “所有生活物資將由社區統一配送。”
    “請勿聚集，請勿外出。””
    很快，就有住戶趴在窗戶上拍下防疫人員的視頻，上傳至網絡。
    【小區被封了，全是穿白衣服的。】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業主群裏也不斷有人開始質疑：
    【怎麽說封就封？連個通知都沒有？】
    【我還得去上班呢！這合法嗎？】
    隨著時間流逝，視頻的熱度越來越高，謠言也越傳越多。
    甚至有人猜測，是不是出現了喪屍病毒，要世界末日了。
    【是不是發現了喪屍病毒？】
    【完了！要世界末日了。】
    【受不了了，趕緊毀滅吧。】
    華國輿情監測中心迅速介入，第一時間下架相關視頻，封禁多個惡意傳播賬號。
    當天下午，官媒發布通報：
    “因流感防控需要，陽光小區將臨時封閉，請廣大居民配合相關工作。”
    與此同時，小區內的排查工作全麵展開。
    一小時後，確診28人。
    三小時後，確診63人。
    下午兩點，確診人數突破200人。
    看著救護車頻繁出入在小區裏，目睹一個個鄰居被拉走，居民們開始陷入恐慌。
    越來越多的人衝到小區大門，試圖衝破封鎖線。
    甚至差點發生了暴力衝卡的事件。
    有人居民怒吼：
    “到底怎麽回事？！我們要知道真相！”
    “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麽？！”
    “放我們出去！！！”
    眼看局勢將失控，傍晚6點整，武市市委書記趕到現場。
    他站在警車上，朝圍聚的居民高聲喊話：
    “大家冷靜一下！”
    “不要聽信網絡上的謠言！”
    “目前情況特殊，我們正在全力調集各種資源。”
    “物資保障、轉運治療都會有人負責。”
    “請大家相信政府，我本人也會一直留在這裏。”
    “現在，請各位回家，配合醫護人員上門檢測。”
    在書記的安撫下，人群情緒漸漸平息，慢慢散去。
    ——
    次日清晨六點。
    小區最後一戶完成檢測。
    姚濟生坐在樓下石凳上，看著手裏那份最終匯總表，眼中滿是絕望。
    確診人數：582人。
    要知道，整個小區也才不到五千人...
    他低頭看了眼手裏沒來得及吃的壓縮餅幹。
    三十六小時未眠，此刻眼前逐漸發黑，世界開始旋轉。
    下一秒，整個人重重倒在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