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霧襲來的瞬間，墨九霄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淡紫色的霧氣貼著淵底岩縫蔓延，所經之處機關殘骸發出垂死的呻吟。一具嵌著翡翠眼珠的青銅人俑在他麵前溶解，沸騰的金屬液裏浮出半張扭曲的人臉。墨九霄轉身狂奔，胸口的青銅心髒發出預警的嗡鳴，震得碎裂的肋骨刺痛難當。
    "往右！"
    陌生的女聲突然在腦海炸響。墨九霄本能地撲向右側岩壁，後頸擦著酸霧掠過，幾縷斷發在空中化作青煙。他這才發現岩壁上布滿蜂窩狀的孔洞，每個孔中都嵌著半截屍骸——那些百年來被拋入淵底的"罪人"，此刻正用空洞的眼眶注視著他。
    "踩著寅三、卯七、午九的方位走。"
    那聲音帶著奇異的韻律，像是古琴泛音在顱骨內回蕩。墨九霄的異變左眼突然刺痛，視野中浮現發光的星點。當他試探著踩上第三具屍骸的肩胛骨時，腐屍竟發出齒輪轉動的哢嗒聲，托著他上升半尺。
    酸霧在腳下翻湧成漩渦。墨九霄像踩著一串屍骨琴鍵，在岩壁上跳躍攀升。當第九具屍骸將他托至三丈高處時，他看清了聲音的來源——淵底中央矗立著半截獸形巨柱，那些他以為是青銅紋飾的凸起，實則是密密麻麻的斷肢！
    "這是...饕餮巡狩的獠牙？"
    墨九霄的指尖撫過獸柱表麵的銘文。那些被血垢覆蓋的字跡突然活過來，順著傷口鑽入他的血管。記憶洪流中，他看見三百丈長的機關巨獸在雲間翱翔，它每次呼吸都掀起颶風，背部的炮管噴射著液態火焰。
    "小心！"
    女聲再度預警。墨九霄側身翻滾，原先立足的屍骸已被酸霧吞噬。他在下墜中抓住獸齒的裂縫，卻扯下一片青銅鱗甲——鱗片內側竟沾著未幹的血跡，勾勒出半幅星圖。
    劇痛從掌心傳來。墨九霄發現自己的血正被鱗甲吸收，星圖紋路順著血管蔓延至小臂。當最後一顆星辰點亮時，整根獸齒突然震顫，表麵裂開七道豎瞳。
    "血鑰驗證通過。"
    冰冷的機械聲響徹淵底。墨九霄腳下的青銅突然軟化，將他吸入獸齒內部。無數螢火蟲大小的機關蟲從四麵八方湧來，複眼中映出他胸口的青銅心髒。
    "檢測到天工核心殘片，啟動涅盤程序。"
    墨九霄尚未反應過來，機關蟲群已將他團團包裹。它們啃噬著腐肉與斷骨，將液態金屬注入傷口。最痛的是心口——蟲群正在青銅心髒表麵雕刻符咒，每道刻痕都像在靈魂上篆字。
    "啊！！！"
    慘叫在密閉空間回蕩。當最後一隻機關蟲爆體而亡，墨九霄從血泊中爬起，發現右臂已覆滿青銅鱗甲。更詭異的是，那些被酸霧腐蝕的屍骸氣味，此刻在他鼻尖分解成數百種金屬元素的味道。
    "向前走。"
    女聲指引著方向。墨九霄的鱗甲右臂按上牆壁時，獸齒內部轟然洞開。眼前豁然開朗——這是饕餮巡狩的顱腔，三千六百枚齒輪懸浮在球形空間，中央王座上倚著具水晶骸骨。
    骸骨手中握著半塊玉牌，與柳氏腰間那枚完美契合。當墨九霄觸碰到玉牌的瞬間，水晶指骨突然攥住他的手腕。沉寂三百年的饕餮巡狩發出轟鳴，淵底所有機關殘骸開始向獸齒匯聚。
    "蘇...無...音..."
    骸骨的頜骨開合，吐出三個浸滿血鏽的字。墨九霄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看見水晶頭骨內封存著半縷青絲，發絲上係著的銀鈴正與記憶中的女聲共鳴。
    突然，整座顱腔劇烈震動。墨九霄撲到了望孔前，瞳孔因驚駭放大——淵底的玄陰傀心肉山已膨脹至百丈高，表麵浮現出墨家眾人的麵孔。更可怕的是肉山底部伸出無數觸手，每條觸須末端都掛著顆跳動的心髒。
    "它要破淵！"女聲首次出現情緒波動，"用饕餮的流火弩！"
    墨九霄轉身望向王座。水晶骸骨不知何時擺出引弓射日的姿態，顱腔穹頂正緩緩降下青銅巨弩。當他握住弩機的刹那，整具骸骨化作光塵融入右臂鱗甲。
    "轟！"
    第一支流火弩箭離弦時，墨九霄的右臂鱗片盡數崩飛。赤紅箭矢貫穿肉山核心，卻像石子投入深潭，隻激起一圈漣漪。玄陰傀心的創口處伸出千萬條神經索，順著弩箭軌跡反向襲來。
    "換弑神矢！"女聲近乎尖叫。
    第二支純黑箭矢自動上弦。墨九霄扣動弩機時，右眼突然流出血淚——他看見這支箭由無數尖叫的亡魂擰成，箭簇是初代偃師的頭骨。箭矢離弦的瞬間，饕餮巡狩的顱腔開始崩塌。
    黑箭所過之處，時空仿佛凝滯。玄陰傀心的觸須在觸及箭芒時灰飛煙滅，那些被吞噬的心髒如煙花綻放。當箭簇沒入肉山核心時，淵底響徹非人的悲鳴。
    墨九霄跌坐在廢墟中，看著肉山坍縮成黑色晶體。晶體表麵浮現柳氏最後的麵容，她機械化的嘴唇開合："你以為贏了嗎？這具身體不過是..."
    餘音被崩塌聲淹沒。墨九霄掙紮著爬向出口時，發現水晶骸骨殘留的右手正指向某處。順著指引望去，崩塌的岩壁後露出半截青銅巨爪——那是饕餮巡狩完整的右前肢，爪心托著枚刻有"蘇"字的玉繭。
    當墨九霄握住玉繭的瞬間，淵頂傳來密集的機括聲。他仰頭望去，透過層層煙塵，看見數萬具青銅機關鶴正結成陣列，每隻鶴背上都站著瞳泛金芒的傀儡士兵。
    為首的白玉機關鶴上，坐著個懷抱古琴的盲眼少女。她頸間銀鎖的紋路，與墨九霄胸前的青銅心髒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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