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 千棺叩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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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天斧劈開的混沌通道在身後緩緩彌合,將鏡淵界那符籙與機械構築的扭曲光影徹底隔絕。墨九霄踏出通道,眼前並非預想中星塵海那冰冷璀璨的星河畫卷,而是一片死寂、粘稠的黑暗。這黑暗濃重得如同凝固的墨汁,連刑天斧刃流淌的暗紅血紋與歸墟之眼的幽光,都被吞噬得僅能照亮身周丈許之地。空氣如果這虛空還存在空氣的話)中彌漫著一種陳腐的、混合著金屬鏽蝕與某種難以言喻的有機質腐敗的氣味。
    星塵海深處,初代實驗室所在的禁區邊緣——“千棺迷域”。
    右掌心中,那滴幽藍的星塵源質正散發出微弱卻持續的共鳴波動,如同指向禁忌源頭的冰冷羅盤。左手的金簪緊貼掌心,其上“敕令·篡改”符印的灼痛被一縷灰白琴韻死死壓製,但符印深處那股試圖扭曲現實的混沌偉力,卻如同嗅到血腥的鯊,對這片死寂的黑暗產生了異樣的躁動。那柄漂浮在身側、沾染著純淨草木清氣、斷裂的初代刻刀,刀柄根部的印鑒在黑暗中散發著微不可查的星核金光澤。
    墨九霄凝神戒備,刑天斧橫於身前,歸墟之眼幽光流轉,謹慎地向前探索。腳下並非虛空,而是某種冰冷、堅硬、帶著細微顆粒感的“地麵”。斧刃煞氣掃過,照亮前方——
    無數棺槨!
    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盡頭!它們並非整齊排列,而是以一種極其詭異、違背所有力學常識的姿態,相互堆疊、擠壓、斜插、甚至倒懸著,構成了一座龐大到令人窒息的、由棺槨構築的迷宮!這些棺槨材質各異:有鏽跡斑斑、蝕刻著粗糙獸紋的青銅古棺;有光滑如鏡、反射著刑天斧幽光的漆黑金屬棺;有如同巨大蟲蛹、表麵覆蓋著蠕動菌絲的有機質肉棺;更有一些完全由扭曲的齒輪與冰冷管線粗暴焊接而成的機械棺!
    所有棺槨都緊緊閉合,棺蓋與棺身嚴絲合縫,仿佛自亙古以來便從未開啟。死寂,是這裏唯一的旋律。
    然而,就在墨九霄踏入這片棺槨迷域核心區域的刹那,異變陡生!
    他左手掌心,那支暗金流淌的金簪猛地一震!“敕令·篡改”符印不受控製地光華大放,邊緣的鋸齒狀波動劇烈震顫,灰白琴韻瞬間被壓製到極限!一股冰冷、漠然、帶著強製操控意誌的磅礴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流,猛地從符印中爆發出來,無視了墨九霄的壓製,化作無數道肉眼可見的、扭曲著空間法則的暗金色絲線,朝著四麵八方激射而出!
    絲線並非攻擊墨九霄,而是精準無比地刺入了離他最近的上百具形態各異的棺槨之中!
    吱嘎——!哢嚓!咯嘣!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有機質撕裂、管線崩斷的聲音瞬間打破了死寂!那上百具被暗金絲線刺入的棺槨,如同被無形的巨手強行扭動、扳直!鏽蝕的青銅棺蓋在刺耳的摩擦聲中滑開一道縫隙;漆黑的金屬棺蓋如同花瓣般向外翻轉;蠕動的肉棺表麵裂開粘稠的洞口;機械棺的齒輪與管線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強行改變著自身的結構!
    棺槨內部,原本死寂的氣息瞬間變得狂暴而混亂!一具具形態各異的屍骸,在暗金絲線的操控下,僵硬地、如同提線木偶般,被強行從沉眠中“拽”了起來!
    有身披腐朽青銅甲胄、骨骼粗大、眼窩燃燒著磷火的古屍;有通體覆蓋著黑色金屬、關節處噴吐著汙濁蒸汽的機械改造體;有身軀由無數蠕蟲般菌絲構成、散發著惡臭的肉傀;更有一些完全由扭曲金屬與管線構成、核心閃爍著不穩定紅光的戰爭殘骸!
    它們動作僵硬,關節發出令人心悸的摩擦聲,被暗金絲線操控著,以墨九霄為中心,從各自扭曲的棺槨中爬出、站起、躍下!如同最忠誠也是最恐怖的衛兵,在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骼碰撞、金屬摩擦與菌絲蠕動的聲響中,迅速組成了一個層層疊疊、散發著腐朽、混亂與毀滅氣息的龐大符陣!它們空洞的眼窩或傳感器,齊刷刷地“盯”向墨九霄,將他牢牢困鎖在陣眼中心!
    符陣甫一成型,一股足以凍結神魂的禁錮與毀滅之力便轟然降臨!空間仿佛被澆築了無形的鉛塊,連刑天斧煞氣的流轉都變得滯澀!
    “孽障!” 墨九霄眼中寒芒爆射,左手符印的反噬與這突如其來的操控讓他驚怒交加。刑天斧嗡鳴,歸墟之眼幽光大盛,斧刃之上暗紅血紋亮起,就要不顧一切劈開這屍骸符陣!
    然而,就在他力量將發未發之際——
    嗡…錚…
    一陣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堅韌的弦音波動,毫無征兆地從那上百具被操控的屍骸體內——同時響起!
    這弦音並非實體聲音,更像是一種直接作用於神魂層麵的共鳴!它破碎、斷續,飽含著無盡的悲愴與守護的執念,正是蘇無音燃燒殘魂、崩斷焦尾時散落的最後琴韻!
    琴音一起,那上百具正欲撲殺而至的屍骸,動作瞬間僵直!
    它們被暗金絲線操控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起來!骨骼在鏽蝕的甲胄內格格作響;機械關節冒出過載的火花與黑煙;蠕動的菌絲肉傀表麵鼓起無數痛苦的肉瘤;戰爭殘骸核心的紅光瘋狂閃爍!一股源自屍骸本身、微弱卻異常堅韌的抗拒意誌,如同沉睡的火山被琴音喚醒,瘋狂地衝擊著刺入體內的暗金操控絲線!
    “吼——!” 一具身披青銅重甲、骨骼粗大的古屍,眼窩中磷火瘋狂跳躍,它猛地抬起被絲線操控、欲要砸向墨九霄的骨拳,竟硬生生在半空停滯!布滿銅鏽的頜骨開合,發出無聲的咆哮,整個腐朽的身軀都在抗拒中劇烈顫抖!
    “滋滋滋——!” 一具漆黑的機械改造體,胸腔內傳出刺耳的過載尖鳴,它被絲線強行扭轉指向墨九霄的、手臂融合的粗大炮管,炮口劇烈地上下擺動,如同在掙脫無形的枷鎖,最終猛地垂向地麵,炮口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麵”上,濺起一片火花!
    “噗嘰…噗嘰…” 菌絲肉傀蠕動的軀體上,無數肉瘤爆開,噴濺出惡臭的粘液,它被操控著欲要纏繞墨九霄的菌絲觸手,在半空中痛苦地蜷縮、抽搐,最終無力地垂落。
    上百具屍骸,如同被投入滾油的魚群,在暗金絲線的操控與體內琴韻喚醒的抗拒意誌之間瘋狂掙紮!那原本森然有序、充滿殺機的護駕符陣,瞬間陷入一片混亂的僵持!暗金絲線在屍骸體內瘋狂扭動,試圖重新奪回控製,而源自屍骸本身的抗拒之力,在悲愴琴韻的支撐下,竟頑強地與之對抗!
    這突如其來的反轉,讓墨九霄心神劇震!他瞬間明白了!這些屍骸,無論形態如何詭異,都曾是初代實驗室的“實驗品”或“失敗造物”!而蘇無音崩斷焦尾散落的琴灰餘燼,其蘊含的淨化與守護之力,竟不知何時、以何種方式,滲透並殘存在了這些屍骸最深沉的意識核心之中!此刻,感受到同源的“敕令·篡改”符印那冰冷扭曲的操控之力,這些琴韻被徹底激發,化作了抗拒的源頭!
    就在這混亂的僵持中,更驚人的一幕出現了!
    當那些屍骸在琴韻支撐下,抗拒達到某個臨界點的瞬間——
    它們的眼窩之中,無論是燃燒的磷火、閃爍的紅光、還是空洞的黑暗,竟齊齊亮起了一點幽藍色的光芒!
    這光芒並非能量,更像是某種高度凝聚的記憶碎片被強行激活!幽藍的光點如同微縮的星辰,在屍骸的眼窩深處明滅閃爍。每一個光點中,都急速閃過一幅幅破碎而冰冷的畫麵:
    有的畫麵是冰冷的金屬實驗台,束縛帶勒進蒼白的皮膚,上方懸著滴落未知液體的針管…
    有的是巨大的培養皿,無數管線刺入扭曲的軀體,軀體在透明的液體中痛苦抽搐…
    有的是堆滿廢棄零件的垃圾場,殘破的機械肢體還在無意識地抽動…
    有的是幽暗的牢籠,柵欄外晃動著初代印鑒的冰冷反光…
    這些畫麵一閃即逝,充滿了痛苦、絕望與冰冷的非人感。但當上百具屍骸眼窩中的幽藍記憶光點同時亮起、同時閃爍破碎畫麵時,一股龐大而混亂的、關於這禁區實驗室內部景象與初代罪行的信息洪流,如同被強行撕開的帷幕一角,瞬間衝擊向墨九霄的識海!
    抗拒的屍骸,閃爍的藍光,破碎的記憶畫麵…這混亂的僵局中,墨九霄左手掌心的符印因受挫而狂怒震顫,邊緣鋸齒狀波動幾乎要撕裂那縷琴韻的約束。他死死盯著屍骸眼窩中閃爍的幽藍記憶光點,又猛地低頭看向右掌心中那滴幽藍的星塵源質——那裏麵,同樣封存著蘇無音作為“無魂人偶”誕生的冰冷記憶!
    同源的藍色!同源的記憶烙印!
    一個冰冷而清晰的念頭,如同閃電劈開迷霧:這些屍骸眼窩中閃爍的藍光,與星塵源質中封存的記憶烙印,其本質同出一源!它們都是初代實驗室進行禁忌實驗時,強行抽取、剝離或殘留的…記憶碎片!是這罪惡之地最直接的、活生生的證據!
    刑天斧的煞氣在墨九霄周身無聲翻湧,歸墟之眼幽光鎖定著屍骸群深處那被暗金絲線牢牢保護著的液態筆本體。左手符印灼魂,右手的星塵源質冰冷刺骨。他沒有立刻攻擊,反而緩緩閉上了眼睛,將殘存的神魂之力,不顧一切地灌注於掌心那縷與符印邊緣波動同步的、屬於蘇無音的灰白琴韻。
    “無音…” 無聲的呼喚在心間響起。下一刻,那縷微弱卻堅韌的琴韻,在墨九霄意誌的全力催動下,猛地順著暗金絲線的連接,如同最溫柔的撫慰,又似最堅定的戰鼓,朝著那上百具掙紮的屍骸,傳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