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八卦陣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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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黎明。
螭吻軍戰士浩浩蕩蕩離開白虎城。
走在前麵的寧芙突然駐足,寒螭劍穗在夜風中輕輕搖晃。
"將軍?"
"編歪了。"寧芙頭也不回地說,"重來。"
李當歸笑著應了,回頭望了一眼遠處。
白虎城門上的火炬連成星河,而星河盡頭,有盞小小的燈籠還亮著,像永不熄滅的歸途記號。
第五日的黃昏,紫金關的輪廓終於刺破地平線。
李當歸勒住戰馬時,一粒砂礫正巧打進他幹裂的唇縫,血腥味混著關隘特有的鐵鏽味在口腔裏蔓延開來。
"比軍報裏說的更糟。"寧芙寒聲道。
殘陽下的雄關像頭負傷的巨獸,城牆上的爪痕還滲著新鮮樹脂——那是今晨剛修補的。
狻猊軍的黑旗在箭樓半頹的垛口間耷拉著,遠處贔屭軍的玄甲重騎正拖著撞變形的盾車撤回關內。
"螭吻軍到——!"
傳令兵的嘶吼驚起一群食腐鴉。
李當歸跟著寧芙穿過甕城時,看見青石縫裏嵌著半截斷矛,矛杆上纏的俱盧族水草繩還在滴水。
"李當歸?"沙啞的嗓音從馬廄後傳來。
滿臉煙灰的畢方竄出來,火瞳在暮色中亮得嚇人,"你們可算......"他的話戛然而止,突然拽著李當歸撲倒在地。
"轟!"
一道水桶粗的雷光劈在方才站立處,焦土味瞬間炸開。
關牆上的警鍾瘋狂震蕩,遠處傳來非人般的尖嘯:
"焚天老兒的走狗們——!"
李當歸滾到掩體後抬頭,看見月光正被烏雲吞噬。
雲層間隱約遊動著巨蛇般的陰影,每次翻騰都帶起刺目的電光。
那不是自然界的雷雲——是般度族的"雲象"戰陣。
"見鬼,他們今天第三次衝鋒了!"畢方吐出嘴裏的泥,指尖竄起的火苗照亮他開裂的指甲,"狴犴軍折了三百多人才......"
寧芙的劍突然橫在兩人麵前。
寒螭劍鞘上凝結的冰晶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這是暴雨將至的征兆。
"上城牆。"她聲音比劍鋒更冷,"白澤在等。"
當李當歸踩著被血浸軟的階梯登上關樓時,第一滴雨正砸在他護心鏡上。
鏡麵映出關外景象的瞬間,他的血液幾乎凝固——
原野上矗立著十二尊青銅巨像,每尊神像肩頭都站著黑袍祭司。
暴雨在距他們三丈外詭異地分流,形成透明的水幕結界。
更遠處,潮水般的俱盧族戰士正踏著被雨水泡發的屍體前進,最前排的雨師們雙手結印,暴雨在他們掌心凝成無數水刃。
"那是......"李當歸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雨師陣。"白澤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銀發的軍師站在破損的雉堞邊,竹簡懸浮在暴雨中竟滴水不沾,"上次出現,是七十年前焚城之戰。"
李當歸突然按住胸口——裂開的菩提子正在發燙,嫩芽穿透衣料,在他皮膚上烙出淡金色的印記。
劇痛中,他恍惚看見關外某尊青銅巨像突然轉頭,空洞的眼窩對準了自己。
"當心!"畢方突然撲過來。
"轟——!!!"
雷光吞沒了整個關樓。
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瞬,李當歸看見寧芙的劍斬開雨幕,而自己的掌心,正湧出從未見過的金色流光。
子時的更鼓剛響過第一聲,關外的青銅巨像突然同時睜開了眼睛。
三十六道青光刺破雨幕,李當歸在城垛後窺見那些踏著水浪而來的身影——俱盧三十六子,每個額間都嵌著水滴狀的琉璃,在夜色中泛著幽藍的光。
"來了!"
狻猊軍統領的吼聲撕開雨幕。
他青銅麵具下的獨眼泛著血光,手中丈八蛇矛猛地插進城牆縫隙,整座關隘突然震顫著升起赤紅光罩。
幾乎同時,七十二道水刃組成的銀河從敵陣中傾瀉而出。
"轟——!"
第一波撞擊讓李當歸的耳膜滲出血絲。
他看見光罩外炸開無數晶瑩的碎片,每片都映出城下可怖的景象——雨水在敵軍腳下凝成巨蟒,馱著他們沿城牆蜿蜒而上;有雨女摘下耳墜拋向空中,瞬間化作千萬根淬毒冰針。
"放箭!"
贔屭軍的重弩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裹著火焰的箭雨逆著暴雨升空。
畢方突然躍上垛口,雙手結印時周身燃起三丈高的烈焰:"給小爺燒幹淨!"
火龍卷吞沒了最先登城的五名雨師,卻在碰到第六人時詭異地分流。
李當歸看清那人手中捧著一盞琉璃盞——似乎是阿朵曾經身上帶著的法器模樣。
"小心他們的......"
警告卡在喉嚨裏。
一道水刃突然穿透他左側新兵的咽喉,餘勢不減地釘入李當歸肩甲。
劇痛中他踉蹌後退,卻見那死去的少年士兵突然被水線提起來,像個提線木偶般揮刀砍向同伴。
"是"水傀儡"!"白澤的竹簡突然展開成屏障,"別碰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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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牆另一側傳來建築物坍塌的轟鳴。
李當歸透過雨簾看見狴犴統領正被三尊青銅巨像圍攻,他玄鐵打造的義肢已經扭曲變形,卻仍死死抵著最重的閘門。
"東門!東門破了!"
尖叫聲中,李當歸扭頭看向關內——街道上突然漫起三尺高的水浪,水中沉浮著無數具身披狻猊軍服的屍體。
三十六子中的三人正踏浪而來,所過之處青石板像酥餅般層層碎裂。
"李當歸!"寧芙的劍突然橫在他眼前,"帶預備隊堵缺口!"
寒螭劍第一次完全出鞘。
劍身竟不是金屬的銀白,而是一種剔透的冰藍色,揮動時帶起的霜氣將雨滴凍成無數冰晶。
李當歸看見寧芙躍下城牆的身影在冰晶中折射成七個,每個幻影都精準刺向一名雨師。
"跟我來!"
他領著三十名新兵衝下馬道。
"當心身後!"
畢方的吼叫讓李當歸猛地轉身。
新任雨女的琉璃盞已對準他心口,盞中水液正凝成阿朵的臉。
"叛徒的下場......"雨女的聲音混在雨聲裏,李當歸卻看清她唇形吐出的後半句:
"——就是被自己的雨刃穿心。"
水箭離弦的瞬間,一道靛青身影突然從側麵撞來。
寧芙的劍鋒與琉璃盞相撞,冰霧爆開。
"將軍!"
"左邊!"
寧芙的聲音破空而來。
李當歸甚至沒有思考,身體已經本能地旋身出劍——
"鏘!"
寒螭劍與他的劍鋒交錯,兩道劍氣絞碎了偷襲的雨刃。
寧芙的身影如鬼魅般掠過,劍尖點在那名雨女眉心,冰霜瞬間蔓延,將那具軀體凍成冰雕,再被緊隨而至的劍氣轟成齏粉。
一名雨女,隕落。
"跟緊我。"寧芙的聲音冷冽如她的劍,但李當歸聽出了其中一絲微不可察的喘息。
他點頭,劍鋒一振,跟上了寧芙。
四周的敵軍如潮水般湧來,水刃、毒霧、傀儡術……俱盧族最陰毒的殺招盡數施展。
但李當歸的劍,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快。
一名雨女雙手結印,暴雨在她掌心凝成巨矛,直刺李當歸心口。
他腳步一錯,劍鋒斜撩,竟將水矛一分為二,餘勢不減地斬斷她的手腕。
"啊——!"
慘叫聲未落,寧芙的劍已經刺穿她的咽喉。
又一名雨女斃命。
"幹得不錯。"寧芙抽回劍,冰黑色的眸子掃過李當歸,"但別停。"
李當歸咧嘴一笑,劍鋒再起。
戰場上,兩道身影如龍如鳳,劍氣縱橫,所過之處,敵血染紅雨幕。
遠處,一名身材高挑、腰間掛著一支骨笛的雨女剛剛擊殺完一名士兵,看到一男一女連殺自己兩名姐妹,咬著牙再次催動術法。
關樓頂端突然響起白澤的吟誦。
竹簡上的墨跡升空而起,在暴雨中組成巨大的八卦陣圖。
白澤銀發狂舞,手中竹簡懸浮於空,墨跡如活物般掙脫簡牘的束縛,在暴雨中蜿蜒升騰。
每一滴雨珠穿過墨痕時,都映出古老的卦象——乾為天,坤為地,震為雷,巽為風。
"乾坤定位——"
白澤的吟誦聲穿透戰場轟鳴。
乾卦墨痕突然暴漲,化作一道金光直貫雲霄,竟將籠罩關隘三日的雨雲硬生生撕開缺口。
月光如銀漿傾瀉而下,照見滿地蜿蜒的水蟒瞬間僵直。
"震巽相薄!"
第二道墨跡炸開驚雷。
閃電不再是敵人的武器,而是順著巽風軌跡劈入敵陣,將十二尊青銅巨像中的三尊轟成赤紅銅汁。
沸騰的金屬液裏,俱盧族祭司的慘叫像被掐斷喉嚨的夜梟。
李當歸的劍正抵住一名雨師咽喉,忽覺對方操控的水刃變得滯重。
他趁機旋身斬落敵首,回頭看見坤卦墨痕正貼著城牆蔓延,所有觸及陣圖的屍體傀儡都如雪人般消融。
"離火!"
畢方的嘶吼與陣圖呼應。
少年火神周身烈焰暴漲三丈,原本被雨水壓製的火蛇突然化作巨龍,順著離卦軌跡撲向敵陣。
七十二雨女結成的冰晶結界像糖玻璃般碎裂,最前排的七人直接被汽化成血色霧氣。
琉璃盞一個接一個炸裂。
她們精心操控的水蟒在空中解體,重新化作普通雨水落下。
最年長的雨女首領突然嘶聲喊道:"是帝子!十大帝子的......"
話音未落,震卦雷光已劈碎她半邊身子。
三十裏外與白馬紅馬交戰的巨人軍團突然集體踉蹌。
某個五丈高的巨人正舉起狼牙棒,卻在看見天際卦象時硬生生收勢,沉重的武器砸碎了自己腳掌。
他額間的第三隻眼瘋狂轉動,用古老語言咆哮著:"退!"
狴犴軍的重弩手們忘了裝箭,張大嘴巴看著自己射出的箭矢突然在空中拐彎,順著巽風軌跡精準釘入敵陣。
某個新兵手中的盾牌"當啷"落地,他渾然不覺地伸手去接漫天墜落的卦象光點,卻發現光點穿過手掌,在傷口處結成止血的金紋。
最震撼的莫過於李當歸。
"原來......"
他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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