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卦象
字數:6370 加入書籤
"退!快退!"
敵軍中聲音響起。
剩餘雨女瘋狂結印,用同伴的屍體築起臨時水牆。
三十六子額間琉璃同時爆裂,血遁之術激起的紅霧瞬間籠罩半片戰場。
寧芙的劍鋒剛要追擊,白澤的聲音突然從八卦陣中心傳來:"窮寇莫追!"
銀發軍師懸浮的竹簡已經微微出現裂紋。
話音未落,關外三十裏處突然升起一道血紅狼煙。
那是般度族撤退的信號——東邊與白馬紅馬交戰的巨人軍團,竟也開始潮水般退去。
城牆上幸存的守軍愣了片刻,突然爆發出嘶啞的歡呼。
李當歸卻盯著自己仍在顫抖的劍鋒。
最後消失的是坎卦墨痕——它化作細雨淋在傷員身上,李當歸肩頭的傷口竟開始肉眼可見地愈合。
黎明前的紫金關彌漫著硝煙與藥香交織的古怪氣味。
李當歸踩著被血浸透的城磚巡視時,發現每一處垛口都結著晶瑩的冰霜——那是寧芙劍氣殘留的痕跡。
關外平原上,畢方正帶著火部士兵焚燒敵屍,青煙扭曲成猙獰的圖騰。
李當歸摸向懷中發燙的菩提子,金紋小花苞不知何時已綻放三瓣。
關樓的暗室傳出若有若無的墨香,白澤正用竹簡接住簷角滴落的血水。
銀發軍師轉過身時,左眼竟變成了卦象般的金色豎瞳。
白澤的聲音帶著重音回響:"卦象顯示,下次進攻在月圓之夜。"
竹簡上浮現的"渙"卦正在滲血,某些筆畫已經模糊成"未濟"卦的模樣。
戰役結束當晚,寧芙獨自登上殘破的東門箭樓。
寒螭劍插在身旁,劍穗上沾著的那滴雨女之血始終擦不淨。
她望著遠處揚起的塵煙,突然拔劍起舞。
劍鋒劃到第七式時,李當歸在陰影處屏住了呼吸——寧芙的劍氣居然凝成了實質性的冰藍軌跡,這些軌跡在空中組成一幅殘缺的星圖。
當最後一式"攬月"出手時,整座箭樓突然結滿冰晶。
"看夠了?"寧芙頭也不回地收劍入鞘。
李當歸走近時發現她腳下積著一小灘水——那不是融化的冰,而是從她指尖滴落的血。
"將軍受傷了...?"
"不是傷。"寧芙展開掌心,一道冰藍色脈絡正在皮膚下遊走,"是"寒螭"在認主。"
晨霧中的紫金關西門發出沉重的呻吟,鐵索絞盤轉動聲驚飛了城牆上棲息的烏鴉。
李當歸站在箭樓殘破的垛口旁,看著遠處蜿蜒而來的黑線逐漸變成一支肅殺的軍隊。
"是白馬騎士的旗!"了望塔上的士兵突然高喊。
隻見雪白的戰馬踏著血泥緩緩前行,馬背上銀甲騎士的麵具已經碎裂大半,露出下方一道橫貫眉骨的傷疤。
他身後跟著的板車上,小山般的巨人頭顱用鐵鏈串成九串,最大的那顆還睜著三隻眼睛,瞳孔裏凝固著雷擊後的焦痕。
"紅馬大人斬了怖軍的左臂!"傳令兵騎馬奔來,聲音嘶啞卻亢奮,"他們用雷火弩把那隻斷臂釘在了般度族的圖騰柱上!"
歡呼聲如浪湧般擴散。
李當歸看見狻猊軍的傷兵們掙紮著爬起來行禮,而白馬騎士隻是沉默地抬手,露出掌心深可見骨的傷口——那是被巨人堅戰的狼牙棒震裂的虎口。
"讓路!讓路!"
紅馬騎士的戰馬踏著烈焰而來,馬背上那個身影卸下頭盔,露出一張被煙灰染黑的臉。
紅馬騎士居然是一名女子。
她隨手拋給守衛一個布包,裏麵裹著半截焦黑的指骨——指節上套著的青銅戒指刻著怖軍的族徽。
"戰利品。"女騎士的聲音像砂紙摩擦。
關內突然響起整齊的踏步聲。
寧芙帶著螭吻軍列隊相迎,寒螭劍懸在腰間,劍穗上新換的冰玉墜子叮咚作響。
"白先生在哪?"白馬突然問道。
李當歸這才注意到,銀發軍師沒有出現在迎接隊伍中。
他望向關樓頂層——那裏殘留的八卦陣痕跡正在晨光中緩慢消散,而白澤常站的位置,此刻隻餘幾片沾血的竹簡。
"從昨夜起就不見人影。"寧芙的聲音很淡,但李當歸看見她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劍柄上新出現的冰紋,"你們沒遇見?"
紅馬與白馬交換了個眼神。
女騎士突然壓低聲音:"般度族撤退時一直在喊"卦師"...他們怕的不是我們的刀劍。"
正午,李當歸終於找到了白澤。
軍師獨自坐在糧倉屋頂,銀發間垂落的緞帶已經變成卦象般的暗金色。
他手中的竹簡正在燃燒,灰燼卻逆著風向組成奇怪的圖案。
"先生..."
"噓。"白澤豎起手指。
竹簡的灰燼突然拚出三個字:天眼現。
遠處突然傳來戰馬嘶鳴。
"看來..."白澤收起竹簡,嘴角浮現出李當歸從未見過的冰冷笑意,"下一位帝子,已經不耐煩了。"
寧芙不知何時也躍上屋頂。
她的寒螭劍感應到什麽似的微微震顫,劍鞘上的冰晶正詭異地生長成羽毛形狀。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你早就知道?"她問的是白澤,眼睛卻望著天際——那裏有一片逆風而行的雲,形狀像極了一隻半睜的眼。
白澤沒有回答。
他攤開掌心,露出三枚沾血的銅錢,其中一枚已經斷成兩半。
李當歸懷中的菩提花突然凋落一瓣。
他彎腰去撿,卻聽見白澤輕聲道:
"下次見麵,記得問他——"窺天者,可曾看見自己的死期?""
慶功宴的篝火映紅了半邊城牆,李當歸端著羊肉湯穿過人群時,聽見火頭軍的老趙正比劃著唾沫橫飛:"那墨跡"唰"地變成金龍,你們是沒瞧見,白先生的眼睛——"
"胡扯!"傷兵營的王伍打斷他,"分明是銀鳳!我當時趴在乾位陣眼,看得真真兒的!"
李當歸蹲到他們旁邊,不動聲色地遞過一壺燒酒。
老趙灌了口酒,壓低聲音道:"小當歸,你常跟著白先生,可知道他平日用哪方硯台?"
還沒等他回答,火堆對麵突然"咣當"一聲響。
眾人回頭,看見狻猊軍的掌書記打翻了酒碗,羊皮卷軸上墨汁淋漓——那墨跡竟詭異地遊動起來,拚出半個殘缺的"智"字。
"卦、卦師顯靈了!"書記官腿一軟跪倒在地。
騷動像漣漪般擴散。
李當歸看見幾個士兵偷偷把白澤用過的茶盞藏進懷裏,更遠處,畢方正用燒紅的鐵棍在盾牌上臨摹八卦陣的紋路。
"都聚著做什麽?"
寧芙的聲音像冰刀切進喧鬧。
人群瞬間散開,隻剩下篝火劈啪作響。
女將軍彎腰拾起染墨的羊皮卷,指尖剛觸到那個"智"字,墨痕突然化作青煙消散。
"將、將軍..."老趙結結巴巴道,"白先生他...真是天神下凡?"
寧芙的睫毛在火光中投下細碎的陰影。
她想起三年前那個雪夜,自己追捕的刺客在距白澤三尺外突然暴斃,屍體上浮現出與今日相同的卦象。
"做好你們的事。"她轉身時劍穗掃滅火星,"明日寅時操練。"
李當歸跟上去,聽見寧芙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你見過他研墨嗎?"
"沒有。"李當歸搖頭,"但每次軍報上的墨跡,第二天都會變淡。"
他們不約而同望向中軍帳——那裏本該點著長明燈,此刻卻漆黑一片。
夜風掠過時,帳簾掀起一角,隱約可見地上散落的竹簡正自己翻動,像被無形的手整理著。
"將軍早就懷疑?"
"三年前他初到螭吻營。"寧芙的聲音浸在月光裏,"第一句話就點破我寒螭劍法的瓶頸。"她突然解開護腕,露出手腕內側的冰藍色紋路,"這印記,和他竹簡上的卦紋同源。"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
就在第二聲敲響時,中軍帳突然透出青光。
李當歸眼睜睜看著帳布映出個巨大的身影——銀發飛揚,額生豎瞳,虛握的手掌中懸浮著旋轉的星圖。
"那是..."
寧芙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青光轉瞬即逝,等他們衝進帳內,隻看見白澤好端端地伏案書寫,仿佛剛才隻是幻影。
唯一異常的是硯台裏的墨——那不是黑色,而是一種流轉著星光的深藍。
"來了?"白澤頭也不抬,"把門帶上。"
李當歸這才發現自己的佩劍正在鞘中震顫。
寧芙的寒螭劍更是不受控製地出鞘三寸,劍身上的冰紋與硯中墨色交相輝映。
"你到底是..."寧芙的手按在劍柄上。
白澤終於擱下筆。
他掀開袖口,露出手腕上一道陳年傷痕——呈現出卦爻的紋路。
"二十年前,我來到白虎城曆劫。"硯台裏的星墨突然飛起,在空中組成白虎七宿,"被自己的卦象所傷。"
帳外突然傳來驚呼。
所有營火同時變成青色,火苗扭曲成卦象形狀。
士兵們慌亂退後,卻見白澤隨手一揮——
火焰恢複如常,而每個人腳邊都多了一枚銅錢,正麵刻著"智",背麵是栩栩如生的白虎頭像。
"現在。"白澤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銀發無風自動,"還有人好奇我的硯台嗎?"
整個軍營鴉雀無聲。
喜歡白虎劫:十神錄請大家收藏:()白虎劫:十神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