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寒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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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軍帳的燭火突然變成幽藍色,白澤袖中飛出九枚銅錢,叮叮當當落在沙盤上,排成北鬥九星之形。
銅錢間的連線滲出星光,在帳頂投射出十道虛影。
"十大帝子,掌十方天道。"白澤的銀發無風自動,發梢沾染的星輝勾勒出古老圖卷,"我司"智慧","說法"主因果,"天眼"通未來..."
白澤的銀發突然褪去光澤:"三年前,我們十人同時做了個夢。"
燭火"啪"地爆響。
光影交錯間,李當歸看見白澤背後浮現夢境片段:白虎城在燃燒,城主焚天手持斷裂的權杖,而天空中有十輪血色月亮。
"十噩兆臨,白虎劫起。"白澤的竹簡突然焚毀,灰燼組成猙獰的預言,"除非..."
白澤忽然伸手在李當歸眼前打了個響指,那滿帳飛舞的星光"噗"地散成螢火,銅錢叮叮當當滾落在地,又變回普通製錢的模樣。
"就當老漢說了個書。"他彎腰撿錢的姿勢活像個市井賬房先生,連銀發都黯淡了幾分,"《十大帝子鬥魔王》的話本,茶樓裏五個銅板能聽三段。"
李當歸張著嘴的樣子像極了百草堂藥櫃上那隻呆頭呆腦的陶罐。
他手裏攥著的菩提藤蔓不知何時縮回了種子大小,在掌心撓癢癢似的蹭了蹭。
"可那些卦象..."
"城西王半仙也算得挺準。"白澤突然從袖中摸出個龜殼,神神叨叨地搖晃兩下,"要不要給你卜一卦姻緣?"
帳外傳來畢方被肉湯嗆到的咳嗽聲。
寧芙的劍"鏘"地歸鞘,劍格上的冰紋卻悄悄蔓延到手背,像在抗議這番裝瘋賣傻。
"白澤。"她突然解開護腕,露出手腕內側的冰藍印記,"昨日子時,寒螭劍第一次飲了我的血。"
空氣突然凝滯。
白澤撿到一半的銅錢懸在空中,李當歸眼睜睜看著錢幣上的"智"字浮起半寸,又"啪嗒"落回去。
"果然。"白澤歎氣時,一縷銀發悄然化作灰白,""持律"那老古板要是知道..."
話未說完,寧芙劍穗上那顆冰玉墜突然裂開。
封存其中的金血珠滾落,卻在觸及地麵前被李當歸接住——那血珠在他掌心轉了三圈,竟化寒螭劍影。
"哈!"白澤突然撫掌,"妙得很!"解厄"接"寒螭",正應了渙卦變爻!"
李當歸看著掌心小劍,突然想起幼時姐姐教的藥性相生之理:"所以將軍的劍力與我的...解厄是什麽?"
"打住。"白澤不知從哪摸出包蜜餞,順手塞了顆到他嘴裏,"當故事聽就行,較真折壽。"甜膩的杏脯味衝散了滿帳玄機。
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梆子聲。
幻象消散時,李當歸看見白澤正把最後三枚銅錢塞進他腰帶夾層,錢麵溫熱如活物。
"收好。"白澤眨眼時,左眼的金色豎瞳一閃而逝,"下回"說法"大師再顯靈,用這個砸他。"
寧芙突然輕笑出聲。
她係回護腕的動作利落如常,唯有劍穗上新換的冰蠶絲繩暴露了心緒——那繩結打法,分明是李當歸上次受傷時她偷學的。
夜風卷著枯葉拍打帳簾。
當更夫報寅時的梆子傳來時,三人已恢複常態:白澤打著哈欠批軍報,寧芙擦拭劍鋒,李當歸低頭整理箭囊。
晨霧未散的校場上,四大軍營的旌旗獵獵作響,各自劃出涇渭分明的領地。
狻猊軍的青銅麵具在朝陽下泛著血光。
三百重甲步兵踏著統一的步伐,每步落地都震起三尺塵土。
他們手持丈二蛇矛,矛尖挑著昨夜剛打磨好的刃口——據說摻了雷擊木的灰燼,專破般度族的石化皮膚。
統領獨眼中的精光掃過全場,突然暴喝:"裂!"三百蛇矛同時刺出,竟將霧靄撕出整齊的缺口。
贔屭軍的玄鐵盾陣立刻還以顏色。
這些號稱"鐵烏龜"的重甲兵看似笨拙,卻在令旗變換瞬間組成移動堡壘。
最駭人的是盾隙間探出的三棱透甲錐,寒光閃爍如巨獸獠牙。
某個新兵偷瞄螭吻軍方向時,立刻被老兵一盾牌拍正腦袋:"龜孫子看路!"
狴犴軍的營地飄來血腥味。
他們不練陣型,而是真刀真槍的搏殺——二十對死囚被鐵鏈鎖著對戰,勝者賞肉,敗者填坑。統領薩埵的玄鐵義肢"哢哢"轉動機關,正在調試新型狼牙箭的射速,箭靶上掛著幅般度族的人皮地圖。
"花架子。"寧芙抱劍冷笑。
她身後三百螭吻軍鴉雀無聲,所有人持劍的姿勢都如出一轍——劍尖微垂三寸,正是寒螭劍法的起手式。
當白馬騎士的傳令兵路過時,寧芙突然清叱:"雲!"
三百道劍光同時上撩。
李當歸的劍鋒慢了半拍,卻見自己揮出的劍氣竟與同袍們連成一片,在半空凝成冰藍色的雲靄。
雲中隱約有龍形遊動,正是寒螭劍意顯化。
"螭吻軍勝!"畢方不知何時蹲在旗杆上啃羊腿,油膩的手指向狻猊軍方向,"老獨眼臉都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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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紫金關內。
白馬騎士的銀甲在晨光中泛著冷光,他手中展開的羊皮地圖上,幾道朱砂標記的路線如同血痕般刺目。
"狻猊軍出東麓,截斷俱盧糧道。"他的指尖重重按在一處山穀,那裏被畫了個猙獰的狼頭,"贔屭軍隨我直取雨師祭壇。"
紅馬騎士把玩著那枚從怖軍手上斬下的青銅戒指,突然將它彈到木桌麵前:"聽說螭吻軍有一個小子,第一次上戰場,就斬斷了七十二女之一的手腕?不如讓他帶支輕騎去燒了般度的蛇窟?"
戒指在案幾上旋轉,映出營帳內眾人各異的神色。
狻猊統領的青銅麵具下傳出沉悶的笑聲:"乳臭未幹..."
"我去。"寧芙的劍鞘壓住旋轉的戒指,"他隨我行動。"
白馬突然掀開帳簾。
關外荒原上,三百名輕騎兵正在待命。
"醜話說前頭。"紅馬拔出腰間短刀插在案上,"這次是剔骨刀戰術。"刀柄上纏著的紅繩突然自燃,化作灰燼排成四個字:有去無回。
李當歸發現自己的銅錢正在發燙。
他悄悄瞥向遠處,看見白澤站在糧車旁,銀發間的緞帶無風自動,組成了個"離"字。
"何時出發?"贔屭統領摩挲著玄鐵盾問。
"今夜子時。"白馬取出一把骨笛,"聽到"鬼哭"為號。"
月光被烏雲吞噬時,李當歸正在檢查箭囊。
寧芙突然扔來一副冰絲手套:"戴上,般度蛇窟的毒霧沾膚即腐。"
遠處傳來夜梟的啼叫。
不是真的鳥,而是狻猊軍的哨探在傳遞暗號。
李當歸看見關牆陰影裏,贔屭軍的重甲兵正在給盾牌綁草繩。
"記住路線了?"寧芙的劍尖在地上劃出蜿蜒的熒光,正是通往蛇窟的地下暗河圖。
其中某個岔路口標著朵小小的當歸花,讓李當歸耳根一熱。
子時的更鼓剛響過第一聲,骨笛的嗚咽便刺破夜空。
那不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像是千萬條毒蛇在同時嘶鳴。
李當歸的坐騎人立而起,他死死攥住韁繩,看見關牆上的火把突然全部變成幽綠色。
"走!"
三百輕騎如離弦之箭射出。
寧芙的寒螭劍在前方開路,劍風所過之處,地麵凝結出冰藍色的軌跡。
李當歸緊隨其後,銅錢在懷中劇烈震顫,提醒著暗處的危險。
"跟緊!"寧芙的喝令傳來。
前方地平線上,般度族的蛇窟輪廓已然可見,那是一座用巨蟒骸骨搭建的金字塔,每個空洞的眼窩裏都跳動著磷火。
最詭異的是一—洞口站著個戴青銅麵具的巨人,他手中提著的燈籠,赫然是用人類頭骨製成的。
燈光照見騎兵隊時,麵具突然裂開,露出下麵與怖軍一模一樣的臉。
"怖軍的孿生兄弟..."寧芙的劍紋瞬間蔓延到脖頸,"正好,今天把你也辦了。"
夜風裹著硫磺味掠過荒原,寧芙抬手示意隊伍停下。
三百輕騎立刻散成扇形,馬蹄裹著棉布,落地無聲。
遠處,蛇窟入口的磷火忽明忽暗,映出兩個巨人守衛打盹的剪影——他們腰間掛著的骨鈴,正是般度族示警的法器。
"火箭。"寧芙的唇語幾乎不掀動氣流。
李當歸接過身後遞來的箭囊,指尖觸到特製的箭簇——浸過鬆脂的麻繩纏繞箭杆,箭頭卻裹著層晶瑩的冰殼。
這是白澤的主意:冰殼遇熱即化,而內藏的磷粉會助長火勢。
"放!"
三百支火箭同時離弦,在夜空劃出猩紅的弧線。
箭雨落入蛇窟的刹那,冰殼"哢"地碎裂,磷火"轟"地竄起三丈高。
巨蟒骸骨搭建的金字塔頓時變成巨大的火把,將方圓十裏照得如同血晝。
"吼——!"
地動山搖的咆哮中,七個巨人撞開火焰衝出。
為首的青銅麵具已經融化半邊,露出與怖軍如出一轍的猙獰麵孔——"後戰"的獨眼在火光中泛著毒蛇般的豎瞳。
"螻蟻!"他揮動門板大的骨刀,刀鋒上纏繞的活蛇嘶嘶吐信,"我要把你們的骨頭磨成——"
寒螭劍的龍吟截斷了狂言。
寧芙的身影如鬼魅般掠過火場,劍鋒點在他骨刀最脆弱的接榫處。
"哢嚓"一聲,三丈長的巨刃竟斷成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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