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光明指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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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內驟然安靜下來。
李當歸望著空蕩蕩的營帳門口,摸了摸鼻子:“這兩人……走得倒幹脆。”
白澤輕笑:“紅塵過客,來去隨心,本是常態。”他收起卦盤,正色道,“現在,該想想如何安置關外的俱盧族了。”
寧芙抱臂而立,銀甲泛著冷光:“城主雖允諾接納,但白虎城內反對之聲不少。”她看向李當歸,“尤其是守舊派,視北人為蠻夷。”
帳外,紫金關的號角聲穿透雲霄,新的一天開始了。
李當歸深吸一口氣,看向白澤,鄭重問道:“白先生,接下來……我該怎麽做?”
白澤並未立刻回答,而是輕輕拂袖,案幾上的茶壺自行傾倒,熱茶注入杯中,霧氣嫋嫋上升。
他推了一杯給李當歸,又一杯給寧芙,最後才給自己斟了一杯,慢悠悠地啜飲一口,道:
“你心裏已有答案,何必問我?”
李當歸一怔,搖頭苦笑:“我若有答案,就不會這麽茫然了。”
白澤抬眸看他,目光如古井無波:“那我來問你——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李當歸沉默片刻,低聲道:“我想讓俱盧族和白虎城和平共處,想讓北方的百姓不再受黑潮威脅,想讓……”他頓了頓,“想讓這場無謂的征戰結束。”
白澤輕輕點頭,指尖在茶杯邊緣劃過,水麵泛起細微的漣漪:“誌向不小,但光靠‘想’可不夠。”
寧芙冷冷插話:“城主雖表麵和談,但未必真心接納。你如今雖被俱盧族奉為‘預言之子’,但若處理不當,反而會激化矛盾。”
李當歸皺眉:“那我該如何做?”
白澤放下茶杯,袖中滑出幾枚古樸的銅錢,隨手一拋,銅錢落在案上,排成一個奇特的卦象。
“順勢而為,借勢而行。”他指著卦象,緩緩道,“焚天想要極北族人的力量,俱盧族想要生存,而你——可以成為兩方的紐帶。”
“紐帶?”
“不錯。”白澤目光深邃,“焚天既然默許你代表白虎城與俱盧族交涉,你便借此機會,逐步推動兩族融合。先從通商、駐防開始,再慢慢讓北人融入白虎城。”
寧芙冷哼一聲:“說得輕巧。守舊派若從中作梗呢?”
白澤微微一笑:“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契機’。”
“什麽契機?”李當歸追問。
白澤收起銅錢,意味深長道:“一個讓白虎城不得不依賴北人的契機。”
李當歸思索片刻,忽然明白了什麽:“黑潮?”
白澤頷首:“黑潮雖暫時退去,但根源未除。若它再次南下,而白虎城發現——唯有北人的‘雨師陣’和‘雲象陣’能抵擋,你覺得,守舊派還能反對嗎?”
寧芙眸光一閃,似乎也領會了白澤的意圖:“所以,你讓李當歸先穩住俱盧族,待黑潮再臨,兩族便不得不聯手?”
“正是。”白澤看向李當歸,“而你,就是串聯這一切的關鍵。”
李當歸深吸一口氣,心中漸漸明朗:“我明白了。”
白澤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記住,天道如棋,你隻需落好每一子,時機自會成熟。”
黃昏的光灑在紫金關外的荒原上,李當歸站在關隘高處,取出骨笛,吹響一串低沉悠長的音符。
笛聲如遠古的呼喚,穿透凜冽的風,向北方傳去。
不多時,大地微微震顫,六道暗影自地平線奔襲而來——影狩雷痕踏著滾滾煙塵,六隻猩紅的獸眼在暮色中閃爍,如燃燒的炭火。
它低吼一聲,停在李當歸麵前,粗重的鼻息噴出白霧,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李當歸翻身騎上雷痕,輕拍它的脖頸:“走,去見他們。”
雷痕長嘯一聲,六足踏風,朝著俱盧族的營地疾馳而去。
當雷痕的身影出現在營地邊緣時,第一個發現他的俱盧族戰士猛地跪倒在地,雙手高舉,發出顫抖的呼喊:
“阿爾蓋布!”
這一聲如同點燃了荒原的火種,瞬間燎原。
帳篷的簾幕被掀開,老人、婦女、孩童、戰士——所有俱盧族人如潮水般湧出,他們跪伏在地,額頭緊貼冰冷的泥土,雙手合十,指尖朝向李當歸的方向。
大祭司身披獸骨祭袍,高舉鑲嵌著狼牙的骨杖,渾濁的雙眼湧出淚水,嘶聲高呼:
“祖靈垂憐!預言之子平安歸來!”
人群爆發出震天的回應:“卡薩多爾!卡薩多爾!”意為“光明指引者”)
李當歸騎在雷痕背上,望著眼前跪倒的族人,心中複雜。
他知道,這種狂熱的信仰並非一朝一夕能改變,而此刻——他需要這份信仰,來凝聚人心。
雷痕緩步前行,六足踏過人群自動分開的道路。
族人們不敢抬頭直視,隻是顫抖著伸出手,試圖觸碰雷痕的足跡,仿佛那泥土已因“阿爾蓋布”的降臨而神聖。
李當歸讓雷痕停在一處高坡上,俯瞰著數千名跪伏的族人。
他深吸一口氣,用古老而悠遠的俱盧語開口,聲音如荒原上的風,低沉卻穿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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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爾塔蘭,莫爾卡什!”“我的族人,聽我之言!”)
人群瞬間寂靜,唯有火把在風中劈啪作響。
“黑潮雖退,但威脅未消!”他的聲音逐漸高昂,灰白的眼眸在火光中如寒星閃爍,“祖靈賜予我們團結,而非分裂!賜予我們生存,而非毀滅!”
大祭司激動地以骨杖頓地,嘶聲附和:“索爾維恩!”“神聖的誓言!”)
李當歸舉起手臂,掌心向上,仿佛托起無形的希望:“從今日起,俱盧族與南方盟約!我們不再是被驅趕的流浪者,而是——永世不滅的荒原之子!”
“永世不滅!”三十六名勇士捶打胸膛,發出戰吼。
“阿爾蓋布!”七十二雨女揚起水袖,淚光閃爍。
老人、婦女、孩童——所有人舉起雙手,掌心朝向李當歸,如同承接神明的恩賜。
他們的呼喊匯成滔天聲浪:
“彌爾沙克!彌爾沙克!”“救世之主!”)
“卡托爾甘!”“天命所歸!”)
狂熱的信仰如烈火般燃燒,李當歸站在雷痕背上,身影被火把的光拉長,投在荒原上,宛如一尊降世的神隻。
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已不再是“李當歸”,而是他們心中不可動搖的“阿爾蓋布”——一個象征,一個希望,一麵旗幟。
阿朵跪在族人中間,雙手合十,指尖微微發抖。
她仰著頭,望著高處那個騎在影狩背上的少年——不,此刻的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在黑水河笨拙揮劍的南方藥師了。
暮色染紅了他的輪廓,北地的風霜刻進了他的眉骨。
他的灰白眼眸如冰湖般沉靜,鬢角的霜白讓他看起來像一尊曆經滄桑的神像。
他站在那裏,用古老的俱盧語向族人宣告誓言,聲音低沉而堅定,仿佛與這片荒原的血脈共鳴。
——多麽陌生,又多麽令人心顫。
一滴淚毫無征兆地從阿朵眼角滑落。
她忽然想起許多年前,自己還是個梳著羊角辮的小丫頭時,曾趴在師姐雲苓的膝頭,聽她講述預言之子的傳說。
“阿爾蓋布會騎著六目神獸降臨,帶領我們走出黑暗!”
小阿朵信誓旦旦地揮舞著木棍,“我以後才不要嫁給那些臭烘烘的戰士!我要嫁給預言之子!”
雲苓當時笑得前仰後合,捏著她的臉蛋說:“傻丫頭,阿爾蓋布是祖靈的化身,哪會娶你這樣的瘋丫頭?”
——可現在,預言之子就在眼前。
而她卻隻能跪在人群中,像所有族人一樣,虔誠地仰望他。
阿朵的喉嚨發緊。
她曾以為自己早已拋棄了那些幼稚的幻想。
在白虎城的煙火裏,在百草堂的藥香中,她學會了流淚,也學會了忘記仇恨——可她從未想過,命運會以這樣的方式,將她童年的夢狠狠摔在她麵前。
原來……傳說是真的。
原來……他真的存在。
原來……我早已站在他身邊,卻再也夠不到他。
雷痕的咆哮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高處的李當歸——不,是阿爾蓋布——正高舉手臂,接受著全族的膜拜。
火光映照下,他的身影如神隻般不可觸及。
阿朵低下頭,讓淚水無聲地砸進泥土裏。
她終於明白,有些距離,比極北的冰川還要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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