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春回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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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李當歸聽到一些聲音在耳邊響起:
解厄·召喚
雀翎的指尖已經凍得發黑,膝蓋在冰麵上磨得血肉模糊。
她的意識開始渙散,眼前浮現出幻覺——溫暖的爐火、師父粗糙的手掌……
就在這時,一陣低沉的轟鳴從南方傳來。
冰原在震動。
雀翎艱難地抬頭,模糊的視線裏,一個巨大的輪廓正穿透暴風雪緩緩逼近。
那生物足有三丈高,通體半透明如冰晶雕琢,毛發卻似凝固的霧氣般流動。
它每踏出一步,腳下的積雪便沸騰汽化,露出冒著熱氣的黑色岩層。
"霧隱……犛牛?"雀翎幹裂的嘴唇滲出血珠。
傳說中滅絕的上古神獸,能穿越極寒風暴的活體熔爐,此刻正站在她麵前。
巨獸琥珀色的眼眸裏跳動著岩漿般的光,噴出的鼻息瞬間融化了雀翎發梢的冰淩。
它突然低頭,彎曲的牛角如月牙般探來。
雀翎下意識抱緊李當歸,卻被牛角輕柔地挑起——
世界突然翻轉。
等雀翎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躺在犛牛寬闊的背脊上。
那看似冰冷的透明毛發,實際散發著令人戰栗的溫暖。
凍僵的毛孔如逢甘霖般張開,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嗚咽。
身側,李當歸被同樣安置在牛背上。
他心口的金色符文正在劇烈閃爍,與犛牛體內流動的赤紅脈絡產生奇妙的共鳴。
雀翎想伸手觸碰他,卻發現自己的手指早被凍得失去知覺。
溫暖如潮水般湧來。
雀翎最後的意識裏,是霧隱犛牛開始穩步前行的顛簸感,以及李當歸胸口越來越亮的金光。她終於放任自己沉入黑暗,嘴角還掛著未成形的微笑。
原來祖靈……真的存在啊……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
當雀翎再次睜開眼時,最先感受到的是臉頰上傳來的溫熱觸感。
李當歸正赤裸著上身,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少年瘦削的胸膛上,那個古老符文已經變成灼目的赤金色,隨著心跳明滅。
他皮膚散發的溫度高得不正常,卻讓雀翎凍傷的四肢重新有了知覺。
"你……"雀翎的嗓音沙啞得可怕。
映入眼簾的是李當歸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他眉梢的冰霜已經融化,發絲間還掛著細小的水珠,那雙總是沉靜如深潭的眼睛此刻亮得驚人。
"雀翎!"李當歸的聲音沙啞卻充滿喜悅,"你醒了!我們得救了!"
他像個孩子般笑起來,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雀翎能感受到他胸膛傳來的有力心跳,還有那灼熱的溫度——那是"解厄"神力仍在運轉的證明。
"我們……誰都不用死了。"李當歸又說了一遍,像是要確認這個事實。
雀翎想回應他,嘴角剛揚起,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猛地直起身子。
這個動作牽動了全身的凍傷,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氣,但她顧不上這些,顫抖的手指急切地摸索著自己的衣襟內側——
"在找這個?"
李當歸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掏出一塊鞣製雪貂皮。
獸皮上那些她用骨刀刻下的古老符號完好無損,在犛牛體溫的烘烤下,紋路邊緣甚至泛著淡淡的金光。
雀翎長舒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接過獸皮:"這是黃泉裂隙邊浮現的文字...很可能就是——"
"極北之地的秘密。"李當歸接過她的話,目光落在那些符號上時變得深邃,"也是破解詛咒的關鍵。"
他隻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李當歸將獸皮仔細折好,重新塞回貼身的衣物裏。
他低頭看向懷中的雀翎,發現她灰白的發絲間不知何時多了幾縷銀白,像是極北的風雪永遠留在了她身上。
"雀翎·彌沙。"他突然用上了全名,聲音莊重得不像自己,"我以阿爾蓋布之名起誓——"
雀翎驚訝地睜大眼睛。
這是李當歸第一次主動承認這個身份。
"——一定會把你平安帶回南方。"他輕輕撫去她發間的冰晶,"回到百草堂,回到有風鈴和桂花糖的地方。"
雀翎想說什麽,嘴角卻先揚起一個疲憊而幸福的微笑。
她放鬆身體,重新靠進李當歸的懷抱。
霧隱犛牛的步伐穩健而溫暖,李當歸的心跳聲近在耳畔,像是世間最安心的搖籃曲。
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後一刻,雀翎模糊地想:
原來被守護的感覺...是這樣的啊...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攥住李當歸的衣角,像個害怕被丟下的孩子。
李當歸低頭看著她傷痕累累卻終於放鬆的睡顏,將誓言又默默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是對自己說的。
霧隱犛牛踏著沉穩的步伐,在風雪中行進了整整十五天。
它半透明的身軀如同一座移動的暖爐,所過之處冰雪消融,在極北荒原上留下一道蜿蜒的、冒著熱氣的足跡。
李當歸和雀翎伏在它寬闊的背脊上,感受著這個古老生物傳遞來的生命力——那是"解厄"神力與它建立的奇妙聯係,讓這頭本該滅絕的神獸為他們燃盡最後的熱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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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天的黃昏,黑石山脈的輪廓終於出現在地平線上。
那些嶙峋的黑色岩石如同巨人的手指,刺破蒼白的天空。
山腳下,廢棄的俱盧族石屋靜靜矗立,屋頂的積雪在夕陽下泛著淡淡的金色。
犛牛在石屋前停下腳步。
它彎曲的牛角輕輕一挑,將背上的兩人安穩地放在門前的石階上。
李當歸踉蹌了一下,但立刻抱緊了仍在昏睡的雀翎。
巨獸琥珀色的眼眸深深看了他們一眼,鼻息噴出的白霧在空中凝結成一個小小的符文——與李當歸胸口的"解厄"印記一模一樣。
然後它轉身,向著來時的北方邁步而去,透明的身軀漸漸與風雪融為一體,仿佛從未存在過......
雀翎是被熱浪喚醒的。
她睜開沉重的眼皮,最先看到的是一團跳動的火焰。
李當歸不知何時在石屋內升起了巨大的篝火,幹燥的獸骨在火中劈啪作響,散發出帶著奇異香氣的溫暖。
"我們......"她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
"我們回來了。"李當歸立刻湊過來,手掌貼上她的額頭,"這裏是黑石山脈下的俱盧族石屋。"他的指尖在顫抖,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後怕,"雀翎,我們活下來了。"
雀翎艱難地支起身子。
透過石屋的窗洞,她能看到遠處巍峨的黑石山脈——那是極北之地與北方荒原的分界線。
越過那座山,就是黑水河、就是紫金關,就是南方,就是......家。
李當歸往火堆裏又添了幾根獸骨,火光將他消瘦的輪廓投映在石牆上。
雀翎這才發現,他的左臂上纏著滲血的布條,胸前那個金色符文已經暗淡了許多,但仍在頑強地閃爍。
"犛牛呢?"她突然問。
李當歸的動作頓了一下:"它回去了。"
他的目光望向北方,"回到極北的冰雪裏......"
兩人沉默下來,隻有火焰燃燒的聲音填補著寂靜。
雀翎伸手摸向懷中,那張記載著古老符號的獸皮依然完好無損。
她看向李當歸,發現他也正注視著自己,眼睛裏跳動著比篝火更明亮的東西。
"接下來......"她輕聲問。
"等風雪小一些,我們就翻過黑石山。"李當歸拿起一根燃燒的獸骨,在石屋的地麵上畫出一條路線,"先回紫金關,然後......"
他的聲音輕柔下來:"帶你去看百草堂的風鈴。"
雀翎笑了起來。
她裹緊身上殘破的皮毛,往火堆前又湊近了些。
外麵的風雪仍在呼嘯,但在這個小小的石屋裏,在跳動的火焰旁,在曆經生死後的寧靜中,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
活著,真好。
風雪終於停息的那天清晨,黑石山脈的輪廓在晨曦中顯得格外清晰。
李當歸站在石屋外,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裏已經帶上了一絲暖意。
他活動了下筋骨,發現凍傷的關節早已恢複如初,隻有左臂的傷口還結著淡淡的痂。
胸前的"解厄"印記已經褪去了金色,重新變回普通的符文,安靜地蟄伏在皮膚之下。
"該走了。"
雀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換上了石屋裏找到的舊皮襖,灰白的發絲間那幾縷銀白依然醒目,像是極北之地留給她的印記。
她手裏攥著那張獸皮,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
兩人輕裝上路,向著黑石山脈的最高處攀登。
山路崎嶇,但比起極北的冰原,這裏的風雪簡直溫柔得不像話。
李當歸走在前麵開路,偶爾回頭確認雀翎的狀況,卻發現她始終緊跟在自己身後,一步不落。
當翻過最後一道山脊時,兩人同時怔住了——
山脈的南麓,竟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
枯死的灌木叢中冒出嫩綠的新芽,冰封的溪流開始潺潺流動,遠處的荒原上點綴著星星點點的野花。
微風拂過,帶來泥土與青草的芬芳。
"我們......在極北度過了整個寒冬?"雀翎難以置信地伸出手,一片早春的花瓣隨風落在她掌心。
李當歸望向更遠處的地平線,黑水河的輪廓在薄霧中若隱若現。
就在這時,兩個熟悉的身影突然闖入視線——
雷痕和媧雨!
兩頭影狩如離弦之箭般向他們奔來,六足踏過初融的雪水,濺起晶瑩的水花。
雷痕的皮毛在陽光下泛著青銅般的光澤,它率先衝到李當歸麵前,親昵地用頭蹭著他的手臂,發出低沉的嗚咽聲,仿佛在責備主人為何離開這麽久。
媧雨則繞著雀翎轉圈,時不時用鼻子輕拱她的腰側。
雀翎笑著撫摸它頸間的毛發,發現影狩的項圈上還係著一根褪色的紅繩——那是她離開部落前親手係上的平安結。
"它們居然一直等在這裏......"李當歸揉了揉雷痕的耳朵,影狩舒服地眯起六隻眼睛。
雀翎翻身上了媧雨的背脊,指向南方:"走吧,該回家了。"
李當歸點點頭,跨上雷痕。
兩頭影狩並排而立,在春日的原野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當他們策影狩奔向南方時,身後的黑石山脈漸漸遠去。
李當歸回頭望了一眼北方——那裏是極北之地,是永寂城,是黃泉裂隙......
也是他們帶回來的秘密。
但此刻,春風拂麵,生機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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