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月不惜用一種撕破臉的方式，跟顧野明確表態。
    顧野看著她眉眼裏全都是認真的“我不要了”的不屑，他眼裏冷冷的嗬斥逐漸轉為驚訝。
    從最初不信她要離婚，到醫院外分手時的質疑，她是不是真要離婚？再到這一刻，他確定她真的要離婚！
    他不由回憶起這幾日，她麵對離婚時的一些時刻。
    是離就離的灑脫。
    是什麽也不要的灑脫。
    更是簽字時的灑脫。
    顧野的心裏的驚訝，是在她那些隱藏起來的本領上的，對她整個人灑脫的真正驚訝。
    她和以前，真的有些不一樣了。
    當他意識到這裏，他慢慢放開了沈昭月，反而轉緩了口氣：“就這幾天，我再申請出營。”
    聽出顧野是因為出營被拒，而不是故意拖拉，沈昭月的脾氣也小了許多。
    她也緩和口氣道：“你盡快。”
    林蔭之下，林霏看著沈昭月這麽讓顧野難堪，而顧野竟不生氣時，她感覺到身上似乎有螞蟻在爬著難受。
    但她很快讓自己相信，這隻是因為顧野要和她離婚了產生的歉疚。
    “沈同誌，沈同誌！”
    馬勇的聲音，如一支急切的箭呼嘯。
    沈昭月轉身一看，馬勇蹬著二八大杠，跟顧野昨天一樣，瞪得輪子要起飛。
    前輪子在沈昭月腳尖前麵危險刹住，馬勇眼裏根本沒其他人，下了單車，甩起車頭一調，隻要催沈昭月。
    “快上快上！老子婆娘大出血，醫院裏止不住！剛才上顧家找你去了，說你在這，你趕緊跟我去瞧瞧！”
    沈昭月二話不說，跳上單車後座。有了昨天坐單車的經驗，她知道要側著做點，兩隻手都抓著後座，這樣再快都沒事。
    路上，沈昭月扯著嗓子問：“嫂子昨天不還好好的嗎？怎麽會大出血！”、
    馬勇扯著嗓子吼：“都怪我那老娘！聽說我婆娘生孩子生虧了，今中午偷著給我婆娘大補了一隻雞！”
    沈昭月琢磨著一隻雞也不至於吃成這樣，她又問：“是不是雞裏頭還放補品了！”
    “放老多些了！哎呀！你趕緊救你嫂子！”
    到了醫院，馬勇帶著沈昭月直撲到手術室門口。
    馬勇的母親，白頭發小腳的老太太在走廊上急得直哭著上來：“阿秀血止不住，醫生說要保她的命就得摘子宮，怪媽，都怪媽！”
    老太太捶胸頓足。
    沈昭月上去急拍門：“開門！”
    裏頭不開，馬勇一腳把門踹了。
    馬勇的老婆因為失血昏迷，掛上了氧氣罩，也掛上血袋掛，同時肚皮也亮了出來。正準備下刀的黃雪梅讓這破門的動靜，震得手裏正要切下去的手術刀一頓。
    沈昭月一看，怎麽又是這個女大夫。
    她怎麽那麽喜歡下刀子！大出血，止血不就好了嗎！
    黃雪梅一看，又是昨天的壞自己事的野路子。
    刀子在她手裏狠狠攥緊，在手術的無影燈，泛出道寒光，映進她眼裏一閃。她飛快回過頭，不管不顧將手術刀切下。
    血，汩汩。
    “攔住她。”
    沈昭月喊的同時，馬勇已經抓起門外掛的大鎖直接對準她拿刀子的手砸了過去。
    手術刀啷當落地。
    黃雪梅頓時驚恐抱著自己手叫：“你們要是毀了我的手，我跟你們沒完！”
    馬勇掐著她脖子把她拎出去，把門關上。
    沈昭月看到昨天借來的針灸包還在手術室。
    她飛快取針，消毒。
    下針如飛。
    下三陰交，下合穀，隱白、大敦、孔最，刺斷紅血穴……
    她一邊下針，不時切脈。
    回憶昨天確定沒有胎盤殘留，但有輕微宮縮乏力等等情況。
    她抬頭看了眼不斷在滴的血袋，感受到自己這套針法下來，出血沒有如自己預期快速止住，她又多加了兩針，這才覺得穩住了。
    不過，這出血量怎麽有點不對勁。
    沈昭月立馬戴上手套去查看，是否宮腔填塞，這是止血的關鍵一步。
    一看，沒有。
    這就奇怪了，她一個大夫不可能不知道這一步。
    為什麽不做，直接要摘子宮？
    這女醫生瘋了麽？
    沈昭月便去腹外摸索子宮區域，嗯？
    這是？
    摸不到完整的子宮輪廓。
    子宮破了。
    需要縫合，但還是不到摘除子宮的地步！
    沈昭月迅速出去，準備讓馬勇叫院長去。
    但她一開門，直接看到羅院長就在外麵，臉色沉沉。
    沈昭月有些慚愧，雖然她是救人，但這一次兩次，就是在別人地盤上鬧事。這麽大動靜，難怪羅院長會來，會臉色不好看。
    但現在不是慚愧的時候。
    沈昭月迅速把情況講明：“羅院長，能不能麻煩您再派個醫生，病人子宮破裂，出血已經減緩，還是需要手術。”
    一旁狠狠咬牙，等著院長做主的黃雪梅頓時瘋狂委屈：“羅院長！您聽到沒，子宮破裂，需要手術！她這次就應該動手術！”
    沈昭月冷冷看向她：“你怎麽不告訴院長，她的子宮破裂，是有人在處理她宮縮乏力時，對她進行了暴力按壓導致。這是哪位醫生做的，院長事後問問就知道了。”
    馬勇的小腳母親，這時立刻上前來，手指發抖地指著黃雪梅控訴。
    “就是你這個醫生！我家阿秀剛放下碗你就來了。就是你這個醫生，來按我家阿秀肚子。她疼得直叫喚，你還要按，她小臉慘白啊，說不出話了，你還在按。老太太我不攔著，我家阿秀就讓你按死了！”
    沈昭月心裏一恍然，剛大補了，刺激了氣血翻湧，再一破裂，等於給翻湧的氣血開了口子，怪不得這出血量不對勁。
    麵對指認，黃雪梅疼白的臉上，極力否認：“我沒有，我那是正常操作！”
    馬勇舉起缽子一般大的拳頭就要揍她，但軍人的身份讓他到底忍住了。
    院長抬手，製止所有的沸騰，對沈昭月道：“手術我來，沈同誌給我打下手。”
    沈昭月點頭道：“有勞院長。”
    約莫兩個小時過去，手術在羅院長手裏完成得非常漂亮。
    但打開腹腔後，子宮觸目驚心的破裂狀況，更是對黃雪梅鐵證如山的指控。難怪她要摘除子宮，因為在之前那樣的出血量下，她根本來不及縫合。
    馬勇的老婆被送到重症病房。
    老太太追在後頭直抹眼淚。
    黃雪梅的手去處理去了。
    馬勇回隊裏請假去了。
    沈昭月則和羅院長去了院長辦公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