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立在青銅巨像掌心，晶化的指節摩挲著劫胎胃囊。囊壁突然裂開細紋，滲出腥甜胃液，每一滴都在虛空凝成薑禾的麵容。那些麵容脖頸處纏著婚契鎖鏈，鎖鏈末端係著九百顆跳動的琉璃心——每顆心裏都囚禁著他某世剜心的記憶。
    "該還債了..."
    胃囊深處傳來初代劫主的咀嚼聲，林夜的白骨腳掌踏碎虛空。足下裂紋中鑽出青銅藤蔓，藤須卷住琉璃心塞入巨像胸腔。晶化的身軀驟然龜裂，露出內裏蠕動的猩紅肉團——那是劫主的本源胃袋，表麵爬滿蘇憐雪的臉。
    肉團突然暴長觸須，刺入林夜殘留的魂魄。劇痛中，他看見自己的霜火本源竟是一團跳動的胃酸，火焰裏沉浮著曆代道侶的殘肢。最清晰的畫麵裏，薑禾第一世捧著琉璃心跪在寒玉洞窟，而他親手剜出的那刀，割斷的不僅是她的心脈，還有初代劫主種在她魂魄裏的反噬咒。
    "原來如此..."林夜晶化的嘴角扯出冷笑，巨像手掌突然捏爆劫胎胃囊。飛濺的膿血化作三千柄青銅剪，剪刃刻著《飼劫經》終極箴言："飼人者飼己"。血雨中升起由修士牙齒壘砌的祭壇，壇中央冰封著半具身軀——左半是他晶化的殘軀，右半是初代劫主腐爛的胃囊。
    薑禾的誅仙劍骨突然破冰而出，骨縫滴落的髓液腐蝕祭壇。林夜殘存的魂魄附上劍骨，每一節椎骨都浮現出他被婚契鎖鏈貫穿的畫麵。當劍骨刺入自己晶化的左半身時，祭壇底部傳來蘇憐雪的尖笑："師兄可知，你每世剜心飼劫，都在喂食自己的半身？"
    冰層轟然炸裂，初代劫主的右半身睜開千目。每顆眼球都映著林夜不同世代的死狀：第七世被道侶毒殺，第三百世遭天雷焚魂...最中央的眼球突然淌出血淚，淚珠凝成薑禾今世的模樣，她脊背的劍骨正與劫主的胃囊經脈相連。
    "你拿我的劍骨養胃..."林夜暴喝，巨像手掌劈向千目。劫主的胃囊突然蠕動，噴出裹著蛆蟲的黑霧。霧中浮現寒玉洞窟的真相——當年冰棺中的蘇憐雪早已被劫主寄生，而他剜心的那刻，已將半顆琉璃心換成劫主的胃芽。
    青銅巨像在腐蝕中崩塌，林夜殘魂墜入由婚契鎖鏈編織的蛛網。每根鎖鏈都纏著具無皮屍傀，屍傀掌心握著染血的青銅剪。當他觸碰最近的鎖鏈時，屍傀突然暴起，剪刃刺入他魂體："剜心之痛，可還甘美？"
    劇痛化作記憶洪流：三百年前，林夜為破長生劫，將薑禾第七世煉成劍傀。那女子被剝皮抽魂時，用最後氣力在他掌心刻下血咒。此刻血咒突然在魂體浮現，化作紅蓮業火焚燒鎖鏈。
    劫主的胃囊在火中尖嘯，噴出九百顆未消化的金丹。林夜殘魂裹著業火撲向金丹，每吞一顆，魂體便多一道裂痕。當最後一顆金丹入腹時，他撕開魂體，扯出團纏繞青絲的胃瘤——瘤內蜷縮著真正的初代劫主：一隻生著林夜麵孔的青銅蠕蟲。
    "原來我飼喂的...是自己。"林夜捏碎胃瘤，蠕蟲汁液濺滿祭壇。汁液落地生根，長出青銅人麵菇，每朵菇傘都刻著婚契符文。薑禾的誅仙劍骨突然飛入菇叢，骨縫中鑽出蘇憐雪的殘魂，她指尖纏繞的已不是傀儡線，而是劫主的胃囊經脈。
    "你每剜一顆心，就喂大一分自己的惡念。"蘇憐雪殘魂抬手，菇傘紛紛炸裂。膿血在空中凝成鏡麵，映出林夜魂魄最深處的秘密：他的霜火本源深處，蜷縮著團生滿口器的肉球——那才是初代劫主真正的核心。
    林夜暴起，晶化的左臂刺入自己魂體。當指尖觸及肉球時，九百世記憶轟然歸位：混沌初開時，他為求長生剖開自己的胃囊，將惡念煉成初代劫主。此後每世輪回，不過是將自己不斷切割飼喂的過程。
    "好一個...長生局。"他捏爆肉球，劫主的尖嘯震碎祭壇。無妄海掀起腥風血雨，所有青銅棺槨同時開啟，爬出的屍傀們撕開胸腔，露出體內跳動的琉璃心——每顆心裏都嵌著林夜的一縷魂絲。
    薑禾的劍骨突然貫穿劫主殘軀，骨縫中伸出帶刺觸須。觸須纏住林夜的殘魂，將他拽入劍骨髓腔。在絕對的黑暗中，他看見自己的霜火正被髓液同化，每一簇火苗裏都蜷縮著個嘶吼的薑禾。
    "用你的魂，養我的骨。"
    薑禾的聲音從髓腔四壁傳來，林夜的殘魂突然被青銅菌絲包裹。菌絲末端刺入他魂體，抽出的不是記憶，而是曆代道侶的怨念。當最後一絲怨念被抽盡時，髓腔深處亮起星圖——那是用九百婚契符文繪製的長生陣，陣眼處懸浮的正是他最初被剜出的半顆琉璃心。
    林夜殘魂突然暴發清光，震碎菌絲。他劍指刺入陣眼琉璃心，剜出的卻是團跳動的胃囊。囊壁上釘著薑禾所有世代的皮囊，每張皮都在重複同一句咒言："飼劫者，永劫飼。"
    無妄海在此刻沸騰，劫主的殘軀化作青銅巨繭。林夜殘魂裹著清光撞向巨繭，在碎裂的瞬間看見最終真相：繭內蜷縮著新生的薑禾，她脊背的劍骨已與劫主胃囊融合，而纏繞脖頸的婚契鎖鏈另一端——
    正係在他自己的魂魄殘片上。
    海天之間響起初代劫主的呢喃，混著蘇憐雪的癲笑與薑禾的嗚咽。林夜最後殘存的意識化作霜火，點燃了青銅巨繭。在焚燒一切的業火中，他聽見自己最初立下的長生誓：
    "縱使永世為飼，此身不悔。"
    火焰吞沒最後一塊魂片時，新生劫主破繭而出。她頸後的紅蓮紋裏，一縷霜火悄然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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