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晚的怒火消耗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空虛的疲憊，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屬於勝利者的冷意。
    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然後當著李懷禎、齊瀟和紫玉三人的麵，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
    “喂，老張，對，我現在就出來。嗯，對，就在這兒。”
    她的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鼻音，但更多的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掛了電話，陸晚把手機揣回包裏，動作緩慢而刻意。
    她沒有再看那三個人一眼，隻是微微挺直了因為剛才激烈爭吵而顯得有些佝僂的背，眼神飄向遠處，仿佛在等待什麽重要的人物。
    時間仿佛凝固了，隻有遠處車流的聲音還在繼續。
    嘀嗒！
    齊瀟依舊臉色蒼白，嘴唇緊抿著，眼眶紅紅的，但倔強地沒有掉下眼淚。
    紫玉則是一臉錯愕，她看著陸晚的每一個動作，心裏充滿了困惑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澀。
    而李懷禎，他終於輕輕歎了口氣，眼神複雜地落在齊瀟的背影上，但依舊沒有開口。
    “這！”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看起來保養得還算不錯的奧迪轎車，穩穩地停在了他們不遠處。
    車門打開，一個身材明顯發福、穿著一件略有些緊繃的深色西裝的男人走了下來。
    他的肚子挺得像座小山，臉上堆滿了諂媚而略帶疲憊的笑容，看到陸晚時，那笑容立刻變得真誠了許多。
    “哎呦，晚晚，你來了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
    他快步走上前，臉上滿是討好的關切。
    陸晚沒有理他的廢話，隻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後拉開車門，動作帶著一種女王般的矜持，男人立刻會意，殷勤地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動作誇張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陸晚沒有看任何人，徑直坐了進去。
    車子緩緩啟動，駛離了這片小小的混亂之地。在車子轉彎的瞬間，陸晚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極淡的、卻帶著無盡嘲諷的笑容。
    她對著車窗外那三個人的方向，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冷冷地、一字一頓地吐出了幾個字：“看見這輛車了嗎，你們一輩子都買不起！”
    “等著吧…總有一天，你們會為今天說的話，付出代價的。”
    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聽不見，但那其中蘊含的惡意和決絕，清晰地刻在了三個人的心上。
    車子很快消失在街角，隻留下三人站在原地，麵對著空蕩蕩的街道，以及心中那更加複雜難言的情緒。
    齊瀟也覺得這氣氛實在令人窒息，尤其是陸晚最後那番針對她的羞辱，更是讓她臉上無光。
    她找了個借口，聲音有些發緊地說：“那個……我有點事先走了，你們聊。”
    齊瀟，她幾乎是落荒而逃，快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隻留下一個倉促而落寞的背影。
    李懷禎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哪怕隻是象征性地叫住她，或者眼神追隨著她。
    他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齊瀟消失的方向，眼神裏沒有太多波瀾，甚至可以說有些空茫。
    那背影消失的瞬間，他輕輕歎了口氣，像是長長地呼出了一口積壓在心頭的氣。
    旁邊的紫玉注意到了他的這個反應，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帶著點促狹的笑容。
    她湊近了些，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語氣，輕輕調侃道：“喲，還在想人家呢？人家走了，你倒是還盯著看，是舍不得啊？”
    李懷禎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打趣驚了一下，他轉過頭，看向紫玉，眼神裏沒什麽情緒，隻是平靜地搖了搖頭，語氣也異常的平穩，甚至帶著一絲塵埃落定的意味：“想她？沒有。”
    他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繼續說道：“我和齊瀟……早就沒有任何關係了。結束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釘在了那裏。
    那份平靜，不像是在撒謊，反而像是在陳述一個早已板上釘釘的事實，一種徹底的、不再留戀的終結。
    這平靜的否認，反而讓紫玉臉上的戲謔僵了一下，她有些意外地看著李懷禎，心裏暗想：結束了？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這發展，好像有點超出我的預料了。
    當紫玉那句帶著戲謔的“喲，還在想人家呢？”
    飄進李懷禎耳朵裏時，他確實有瞬間的怔忡。
    不是被戳破心思的尷尬，也不是被調侃的惱怒，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那眼神追隨著齊瀟背影的動作，或許真的有那麽一絲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種……悵然若失？
    齊瀟是他青春裏一個很重要的印記，不僅僅是作為他的喜歡的第一個人，更是以一種極其特殊的方式。
    她是他年少時偷偷仰望的光，是青春期懵懂情愫的寄托，也是後來那段……
    他們的關係，早已超越了普通界限，又從未真正步入過世俗認可的情侶範疇。
    那是一種糾纏不清、帶著禁忌色彩、充滿了遺憾和未竟之意的特殊連接。
    所以，當他說出“我和齊瀟早就沒有任何關係了。結束了。”時，聲音裏的平靜是真實的，因為他確實已經決定要徹底斬斷這段關係，不再給自己留任何念想。但那平靜之下，卻藏著千言萬語。
    他怎麽能輕易說“結束”？
    那段關係裏，有他最純真也最混亂的青春，有他第一次感受到心動的交織，有他至今想起來還會心跳加速的秘密。
    說“結束”，太輕巧了，輕巧得像在否認一段真實存在過的、深刻影響了他人生軌跡的經曆。
    紫玉看著李懷禎那副“我已心如止水”的表情，心裏卻咯噔一下。
    她覺得他剛才望向齊瀟背影的眼神，和他此刻平靜無波的表情，簡直判若兩人。
    這反差讓她更加好奇，也更加不安。李懷禎越是矢口否認，越是表現得雲淡風輕，紫玉就越覺得，他們之間所謂的“結束”，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嘀嗒！
    這平靜之下，或許隱藏著更深的波濤。
    她決定，以後得找個機會，好好“盤問”一下，看看他心裏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
    而李懷禎和齊瀟之間那根若有似無的、既脆弱又堅韌的線，也並沒有因為這次分離而揉搓過的絲線，變得更加糾纏不清，而是一句了然，再次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