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李懷禎像是突然被什麽東西擊中了，腦子嗡的一聲，之前那些細微的、難以言說的隔閡感，瞬間被一道光徹底照亮了。
    李懷禎看著齊瀟。
    不，他努力回想她剛才那些細微的動作和表情，那些他曾經以為的“獨特”和“不同”。
    原來，她們是一樣的。
    真的，一模一樣。
    她們都小心翼翼地經營著自己的生活，把物質堆砌成堡壘，以為那就是安全感和幸福。
    她們會在意口紅的價格，會在意新款包包的發布，會在意朋友圈裏別人家的光鮮亮麗。
    她們會為了一點小利益計較，會為了一點虛榮心雀躍，而不是真正能觸動靈魂。
    所謂的“靈魂契合”，所謂的“與眾不同”，不過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濾鏡，是她倆都默契地扮演出來的角色。
    她們都太普通了，普通得像塵埃，普通得需要用物質的浮華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她們追求的，不過是更好一點的物質生活，更安穩一點的人生軌跡，這本身沒什麽錯，但當他以為那是“獨特”，那是“心靈契合”時，他就錯了，錯得離譜。
    “可笑的？”
    想到自己曾經那麽認真地喜歡過齊瀟，甚至一度覺得她能帶給自己某種“不一樣”的東西，李懷禎忍不住想笑，笑得有些僵硬，有些苦澀，像吞了一口沙子。
    真是可笑。他喜歡過誰？
    他喜歡的，不過是一個和自己一樣，在平庸世界裏掙紮，試圖用物質填補內心空缺的影子。
    他喜歡的，是他自己想象出來的那個幻影。
    “是你，紫玉，我幻想出來的？”
    李懷禎低下頭，用手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一種強烈的自嘲感從心底泛起。
    他喜歡過她們？不，他喜歡的隻是自己虛構出來的那個“不平凡”的紫玉。
    現在，故事破滅了，隻剩下兩個普普通通、為柴米油鹽奔波的女人，和一個同樣愚蠢、自作多情的自己。
    “嗬……”
    李懷禎無聲地嗤笑了一聲，這笑聲裏，有對她們的無奈，更有對自己最大的諷刺。
    “記憶中的代鳶，是你啊。”
    李懷禎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多年前那個初遇的午後。
    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下來，空氣中彌漫著青草和淡淡花香的味道。
    他清晰地記得，就在那個下午，她突然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他常常回想那一刻，總覺得心頭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像平靜的湖麵投進一顆石子，漾開圈圈漣漪。
    他總會不自覺地微笑，認為那是命運不經意的安排，是他情竇初開時最純粹的心動，他記得她穿著簡單的裙子，頭發隨意地紮著，臉上帶著點微紅的、好奇的羞澀，眼睛亮亮的，像含著星辰。
    “那時候，你真是……”
    李懷禎無聲地呢喃，帶著一絲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柔。
    然而，就在這片刻的溫情回憶中，一個細小的、幾乎被忽略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像一根細針，輕輕刺破了那層浪漫的薄膜。
    他想起，當時第一次見麵，幾乎是下意識地、不帶任何情緒地抬眼，就看到了那個女孩。
    她穿著簡單，眉眼幹淨，帶著點未經世事的純粹。
    但算不上漂亮。
    ……漂亮的人他見過不少。
    真正讓他“心動”的，或許並非是她本人，而是她出現在那個特定場景下的“意外感”，以及她身上散發出的、與他那時清冷疏離氣質截然不同的“暖意”。
    李懷禎那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周圍的人和事幾乎視而不見。
    她的出現，像一道不合時宜的暖光，短暫地照亮了他冰冷的視線。
    或許，他所謂的“心動”，不過是那種“被忽視的、清冷世界裏闖入一點暖色”的錯覺罷了。
    齊瀟可能隻是恰好站在了那個角度，恰好沐浴在恰到好處的陽光下，恰好帶著那種懵懂又好奇的神情。
    而他自己，恰好抬起頭，恰好被那瞬間的畫麵吸引了零點幾秒的注意力。
    她吸引他的，不是她這個人，而是她身上那種“鮮活”的、與他格格不入的氣息，她像一顆投入死水的小石子，而他，不過是恰好看到了那圈漣漪。
    “原來，這個世界，還有對我好的。”
    真正沒留意過她的，是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他。
    那個以為怦然心動的人，或許從一開始，就弄錯了心動的對象。
    這個念頭讓他有些恍惚，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原來，那個珍藏多年的“初遇心動”，從頭到尾，都隻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而那個被他反複回憶、認為給了他“特別感覺”的女孩，可能連他是誰都沒看清楚，就已經走遠了。
    李懷禎、紫玉等紅燈，陽光正好，有點晃眼。
    他下意識地揉了揉眉心，腦海裏卻不受控製地飄回了那個下午。
    那是個很普通的下午，陽光有點曬，樹影在地上晃。他記得自己當時正低著頭看手機，大概是收到了什麽不太重要的郵件，眉頭微微皺著。
    就在這時，眼前的出現的齊瀟“啪”地一聲讓他停了下來。
    他下意識地抬頭，有點錯愕。
    是齊瀟。
    她穿著件簡單的白裙子，頭發紮起來，陽光灑在她臉上，眼睛亮晶晶的。
    那一刻，他心裏確實“咯噔”了一下，但那更多是，嗯，有點被打斷思路的煩躁，加上一點“咦，她怎麽在這兒”的意外。
    “那個……”
    她先開了口，臉上帶著點笑，似乎在期待什麽。
    李懷禎愣了一下，目光在她臉上掃過，然後，他就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發燙。
    不是因為……不是因為什麽別的。
    純粹是因為，他一時間，竟然想不起她的名字了。
    齊瀟？不對，不是這個姓氏。
    是張？王？還是……他努力回想，但腦子裏一片空白。
    旁邊站著個明顯認識他的老師，還等著他回答的人，他總不能就那麽呆站著，或者直接問“你叫什麽來著？”多尷尬啊。
    所以，他就那麽僵著，臉不自覺地就紅了：“齊老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