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個”他喜歡我”的念頭，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卻久久不能平息。
    她開始反複回想李懷禎看她的眼神，他記筆記時的專注，甚至他偶爾對她露出的、比對學生更溫和一點的笑容。
    這些細節在她心裏被無限放大，讓她覺得，如果自己完全無視這些信號，那簡直是對自己感受的背叛，也好像……
    有點對不起那個”喜歡”她的人？
    所以，她格外關照李懷禎，並不是想發展什麽感情，更不是想破壞現有的婚姻。
    她的出發點很複雜，甚至有點擰巴：
    “她潛意識裏，可能也渴望被欣賞，被特別對待。一個年輕、優秀的男人，在她看來喜歡自己，這讓她感到一種隱秘的、被需要的價值感。”
    紫玉笑望著：“你，應該清楚，你的這副皮囊，還不錯。”
    “是啊！”
    李懷禎點了點頭，道：“甚至，我會特意打扮的淩亂點，卻不想有了一絲淩亂美？”
    思緒繼續流轉：
    產假前的最後一個月，學校裏彌漫著一種既輕鬆又緊張的氣氛。
    學生們盼著暑假，老師們則各有各的心事。齊瀟也不例外，肚子裏的小生命讓她時常感到疲憊，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憧憬和一點點不安。
    就在這最後幾周的忙碌裏，她心裏那個關於李懷禎的念頭，像被反複摩挲，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占據她的思緒。
    她知道這很傻，知道他可能根本沒留意過，甚至可能壓根就沒那個意思，但那個”他喜歡我”的念頭，就像一顆糖，甜得她舍不得吐出來。
    於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當她站在穿衣鏡前，心裏突然湧起一個強烈的念頭。
    她翻出了壓在箱底的一條淡藍色連衣裙，是去年夏天買的，一直沒怎麽穿過。
    然後，她拿出化妝包，笨拙地、但很認真地在臉上塗塗抹抹。
    她不是那種習慣化妝的人，平日裏最多塗點潤膚露就出門了。
    但今天，她仔仔細細地塗了粉底，畫了眉毛，塗了淡淡的口紅，還紮了個利落的半馬尾，把幾縷碎發別在耳後，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年輕一些。
    “還不錯？”
    鏡子裏的人，雖然依舊帶著孕期的些許圓潤，但確實比平時多了幾分光彩。她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笑了笑，帶著點自嘲，也帶著點期待。
    她特意選了上午有課的時間，才這麽精心打扮。
    她希望能在李懷禎偶爾路過或者抬頭看她的瞬間，給他留下一個”今天齊老師特別好看”的印象。哪怕就那麽一瞬間，也足夠了。
    整個上午，她都感覺自己的心像揣了隻兔子，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她能感覺到李懷禎偶爾會從走廊經過，或者在辦公室門口停留片刻。
    她甚至故意放慢了批改作業的速度，希望能多在辦公室待一會兒，增加碰麵的機會。
    然而，直到上午的課程結束，直到她拖著有些酸脹的身體準備回家，李懷禎的眼神，就像他平時看任何同事、任何學生一樣，平靜，疏離，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禮貌，但唯獨沒有多看一眼。
    沒有驚豔，沒有多停留，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同。
    那一刻，精心描畫的臉頰似乎有些發燙，心裏那點剛剛燃起的小小期待，像被澆了一盆冷水，迅速冷卻下去。
    “為什麽？”
    她站在空蕩蕩的走廊裏，看著窗外晃動的樹影，心裏有個聲音輕輕問自己：我到底在期待什麽？他看都沒多看一眼，我又失落什麽呢？
    課間，幾個學生嘰嘰喳喳地跑到他跟前，七嘴八舌地讚美著齊瀟老師今天看起來特別漂亮，像畫報裏走出來的一樣。
    “李老師，你快看齊老師的裙子！”
    “是啊是啊，她今天化妝了，好好看！”
    “我覺得她今天講課聲音都更好聽了！”
    學生們興奮的討論聲，像一群歡快的小鳥，撲棱棱地撞進李懷禎的耳朵裏。
    李懷禎微微側過頭，目光卻有些渙散，並沒有真的去看那些學生興奮的臉。
    對於這些讚美，他心裏沒有泛起一絲漣漪，既沒有因為學生們對齊瀟的喜愛而感到一絲欣慰，也沒有因為自己剛剛的”無動於衷”而感到任何愧疚。他隻是像個旁觀者一樣，聽著這些聲音，看著眼前模糊晃動的光影。
    他現在整個人都陷在一種莫名的情緒裏，像掉進了一片濃霧中，看不清方向，也抓不住任何東西。
    學習上的事情、人際交往的疲憊、甚至包括他自己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念頭，都像一塊塊沉重的石頭，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感到一種深切的疲憊和迷茫，情緒低落。
    “即使在這，每天五六點，晚上十一二點的生活，這些人居然沒有一次怨言，甚至一絲麵露難色？”
    李懷禎心底悲戚。
    “麻木、順從，”
    “雖然我無力改變，可是，麵露難色確實能做到的，這卻引來非議，受到老師刁難，而···”
    李懷禎心底發愁，望著眼前這些人：“居然沒有一個如我，麵露難色一下都不願意的！”
    “唉！”
    所以，無論是學生們對齊瀟的讚美，還是他自己剛剛在走廊裏對齊瀟視而不見的那個瞬間，都隻是這龐大而模糊的負麵情緒裏，兩個微不足道的、無關緊要的注腳罷了。
    李懷禎甚至沒有力氣去思考這些事情的意義，或者去分析自己的感受，他隻是想靜靜地待著，不被打擾，讓這股低氣壓慢慢散去。
    “也許，我真的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
    “也許，我真的，來到這個世界，就是個錯誤！”
    “倘若讓我沒有想那麽多，認識到那麽多，我也不會止步於此，應當與這些人一樣，順從，並認為是常態了，也許，是一種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