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齊瀟第一次偷偷瞟向李懷禎時，她的表情是極其微妙的。
    嘴唇微微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眼皮也像是壓了重物，隻敢從長長的睫毛下，偷偷投去一瞥。
    那眼神裏，有試探，有期待，還有一絲怕被發現的膽怯，像隻探頭探腦的小動物。
    然而，當她似乎察覺到李懷禎睫毛的顫動，那點膽怯瞬間被放大了無數倍。
    她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從耳朵根一直紅到脖子。
    眼睛猛地睜大了一瞬，瞳孔裏閃過一絲慌亂和驚恐，下意識地就想把頭轉回來，躲開那可能存在的目光交匯。
    齊瀟的嘴角也微微向下撇了一下，帶著點委屈和自我否定，仿佛在說：“啊，果然還是被發現了，我怎麽能這麽傻。”
    但那短暫的退縮並沒有持續太久。
    不甘心的情緒像野草一樣瘋長，迅速淹沒了她！
    齊瀟咬了咬下唇，這個動作帶著一種決絕的意味，仿佛在給自己打氣。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重新將頭轉過去。
    “一定是裝的！”
    這一次，她的表情完全變了。
    眼睛不再躲閃，而是睜得比剛才更大，眼神也變得銳利而專注，直勾勾地盯著李懷禎，仿佛要把他看穿。
    她的眉頭微微蹙起，不是生氣的皺眉，而是一種高度集中的、帶著探究意味的凝眉。
    臉頰上的紅暈並未完全褪去，反而因為用力而顯得更加明顯，但那不再是慌亂的羞紅，而是帶著點挑戰意味的、微微發燙的緋色，嘴唇微微張開，但沒有發出聲音，隻是讓呼吸稍微急促了一些。
    齊瀟的整個麵部表情，從最初的偷偷摸摸、慌亂退縮，到後來的眼神銳利、專注探究、失望！
    那是一種壓抑許久後終於爆發出來的、帶著點賭氣的決心，混合著對答案的迫切渴望，以及一絲“這次我絕不放過你”的執拗。
    李懷禎似乎極為珍視這段記憶，再次回憶：
    “不甘心，她怎麽也不甘心，她以為他肯定看到了，一定是在裝！”
    “他那種人，清冷得不近人情，怎麽會連這麽近的距離都注意不到？一定是故意的！齊瀟這樣告訴自己，試圖壓下那股快要衝破喉嚨的委屈和惱怒。”
    李懷禎浮現出情景：
    她慢慢地、幾乎是磨蹭著，把身體轉向側麵，目光帶著試探，偷偷地瞟向李懷禎。
    他的側臉依舊沒什麽表情，眼睛還是看著前方講課的學生。
    齊瀟的心跳又開始加速，像擂鼓一樣。她剛想再稍微轉過去一點，看得更清楚些，卻猛地發現他的睫毛似乎顫動了一下，像蝶翼般輕輕扇動。
    她像是被燙到了一樣，立刻又把頭縮了回來，心髒狂跳不止！
    剛才……他是不是察覺到我在看他了？她不敢確定，但那份突如其來的膽怯讓她瞬間僵在座位上，連呼吸都停頓了。
    教室裏很安靜，隻有講課學生的聲音和偶爾翻書的聲音。
    齊瀟感覺每一秒都長得像一年。她腦子裏亂糟糟的，各種念頭在打架：算了吧，別自討沒趣了……可是，如果他真的沒看到，那我之前的猜測……不，他一定看到了！他就是在裝！我為什麽要怕他？我又沒做錯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也許是那股不甘心終於戰勝了膽怯，也許是她實在按捺不住心裏的疑問。
    齊瀟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不做二不休！她這樣對自己說。
    她緩緩地、卻又異常堅定地再次轉過頭，這次她沒有再偷偷摸摸。她的目光直直地、毫無保留地落在了李懷禎的臉上。
    齊瀟甚至微微往前傾了傾身子，試圖縮短那一點點的距離，好讓他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注視。
    她盯著他，想從他那雙總是顯得有些疏離的眼睛裏，從他那平靜無波的表情下，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一絲一毫的異樣。是想無視我嗎？還是真的沒看見？或者…其實他也覺得尷尬，隻是不想表現出來？
    齊瀟的目光一樣，緊緊鎖著他，不再退縮，也不再躲閃。
    她就要看看，他到底在不在意，到底有沒有發現，她此刻這毫無掩飾的、帶著探究和一絲挑釁意味的凝視。
    李懷禎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齊瀟那灼熱的、毫無掩飾的注視。
    他感覺自己的後頸像是被曬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尷尬悄然爬上心頭，像一隻不安分的螞蟻在心裏撓癢癢。
    他下意識地就想移開目光，避開這種過於直接的注視，甚至想皺起眉頭，表示自己的不適。
    然而，奇怪的是，他的眼皮像是突然粘在了眼眶上，一個字也眨不了。
    他就這樣僵著，保持著原本看向前方的姿勢，但注意力卻完全被旁邊的齊瀟吸引了。
    他的視線雖然還落在講台上那個女同學身上，但焦點卻是散的，眼神裏帶著一種茫然的空洞。
    “為什麽這麽看著我？”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努力地、極其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最終隻是停在了那裏，成了一個僵硬的、毫無表情的弧度。
    接著，一個更清晰的想法浮現出來：師生一場，馬上就要分別了，她可能隻是想最後好好看看這個教過的人吧。畢竟，以後真的可能再也沒機會了。
    這個念頭像一道微弱但溫暖的光，輕輕照進了他有些混亂的心緒裏，他原本緊繃的肩膀不自覺地放鬆下來，呼吸也似乎順暢了一些，那層尷尬的薄紗被這想法溫柔地撥開了。
    於是，他就這樣睜大眼睛，看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