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曠野鏖戰背叛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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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堂主蘸著朱砂寫密信時,筆尖在“血魂草”三個字上頓了頓,紅痕暈成小小的血珠。獨孤戰湊過來,看見他把“那些人捧著蒼古帝國的瓷碗喝酒,碗沿卻刻著魔月的咒符”這句話描了三遍,墨汁在宣紙上洇開,像滴在雪地裏的血,將“邪望穀”三個字暈成團模糊的黑。信末,沈堂主突然用指甲在紙上劃了道斜線,破紙的聲響在寂靜的帳內格外刺耳。
六大聯盟的議事廳裏,雪粒子正敲打著窗欞。盟主們圍站在案前,密信攤在紫檀木桌上,墨跡已幹,卻像還在滲血。有人指尖反複摩挲“血魂草”三個字,指腹被紙頁磨得發燙,忽然覺得那草葉的鋸齒要從紙上跳出來——那些藏在筆畫裏的尖刺,正隨著燭火晃動,仿佛下一秒就會劃破這滿室的雪光,把看似平靜的江湖,撕出道淌血的口子。
聯盟武者們攥緊劍柄時,指節泛白得像凍住的石頭。那些黑衣人背信棄義的行徑,比血魂草的毒液更讓人齒冷——還記得去年武林大會上,他們曾共飲一壇烈酒,劍柄相撞時喊著“同生共死”;可如今,那些握著劍柄的手,卻將鋒芒對準了昔日兄弟的胸膛。有人猛地將劍拍在桌上,劍鞘撞得銅環“哐當”作響,震得燭火險些熄滅,映得滿牆的兵器影子,都像在發出無聲的嘶吼。
蒼古帝國的武者們站在議事廳的青石地麵上,指節攥得發白,連手背的青筋都繃成了琴弦般的形狀。他們掌心沁出的汗濡濕了劍柄上的纏繩,那些繩結曾被“叛徒”的手指摩挲過,如今卻像烙鐵般燙著皮膚。誰不曾在寒夜裏與他們背靠背抵禦過狼群?誰沒在慶功宴上,把自己的酒杯往對方唇邊湊,笑著說“這杯你必須幹”?可眼下,那些熟悉的眉眼在記憶裏扭曲,成了心口新剜的傷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氣。
盟主們的聲音撞在雕花梁柱上,震得梁上的積灰簌簌落下。為首的白須盟主猛地一拍案幾,青瓷茶杯應聲碎裂,茶水混著瓷片濺在地圖上,暈開的水跡像道新鮮的血痕。“擋路者,斬!”三個字從他齒間迸出時,帶著碎瓷般的鋒利,議事廳裏的燭火都猛地一顫。
獨孤戰望著窗外——老槐樹的枯葉打著旋兒飄落,葉柄在窗台上輕輕磕碰,像有人在叩門。他指尖摩挲著腰間的令牌,那是塊玄鐵令牌,背麵刻著兩個小字“同袍”,是當年與“叛徒”分鑄的一對,他的令牌缺了角,對方的那塊有道裂紋,那時他們說“缺憾才是念想”。此刻令牌的棱角硌著掌心,像要嵌進肉裏。
沈堂主的手指在腰間的玉佩上滑動,玉佩是塊暖玉,曾被“叛徒”貼身戴了三年,後來他說“玉要養,得換個人暖著”,便塞給了沈堂主。如今玉身溫熱,卻燙得他指尖發顫——那 裏藏著的,到底是舊情,還是毒藥?
曠野上的風卷著沙礫掠過三方陣地。蒼古武者的甲胄在殘陽下泛著冷光,他們的箭囊裏,每支箭尾都刻著家族徽記;黑衣人的黑袍被風掀起,露出裏麵滲血的繃帶,那是昨夜自傷的痕跡,他們要用傷口證明決絕;而被夾在中間的黑衣人,甲胄上的劃痕層層疊疊,像是被歲月啃噬的老樹皮。
試探性的攻擊劃破空氣——蒼古武者的箭矢帶著哨音掠過,擦著黑衣人耳際釘入地麵,箭羽還在嗡嗡震顫;黑衣人的短刀劈開迎麵而來的槍尖,火星濺在他們的黑袍上,燒出細小的黑洞。塵土被馬蹄揚起,混著汗水的鹹澀味,連風都變得沉重。
被夾擊的黑衣人突然發出一聲嘶吼,聲音裏帶著哭腔:“我們本可以是同路!”
回應他的,是蒼古武者更緊的弓弦,和黑衣陣營裏傳來的冷笑——在這場早已被背叛撕裂的對峙裏,“同路”二字,早已成了最奢侈的謊言。獨孤戰握緊令牌,指腹撫過那道缺角,忽然明白:有些裂痕從一開始就存在,隻是他們用熱血與酒,暫時糊住了而已。
曠野上的河流泛著冷光,河麵薄霧未散,像鋪了層碎銀。沈堂主麾下的武者踏水而行時,青色勁裝的下擺掃過水麵,帶起一串細密的漣漪,腳掌與水麵接觸的瞬間,內力催動下,竟在水麵印出淺淺的足印,轉瞬即逝,倒像是蜻蜓點水時不慎落下的鱗粉。他們身姿挺拔,腰間長劍的穗子垂在水麵,隨波輕輕晃動,卻半點不沾水汽,唯有衣袂翻飛間,露出的小臂肌肉線條繃得緊實,每一次提氣換氣都帶著沉穩的節奏,連浪花都跟著他們的步調起伏。
丘陵那邊更是驚心動魄。獨孤戰的人踩著灰褐色的岩石騰躍,鞋尖在凸起的岩塊上輕輕一點,身形便如離弦之箭射向斜上方,帶起的碎石“嘩啦啦”滾落,砸在下方的灌木叢裏,驚起一群山雀。有個高個武者在躍起時,腰間的銅鈴“叮鈴”作響,與石塊滾落的聲響交織,倒像是為這場無聲的對峙添了段急促的節拍。他落在一塊突出的崖壁上,單手按石,低頭俯瞰時,鬢角的汗珠恰好滴落在岩石上,瞬間被陽光蒸成一道細霧。
黑衣人陣營裏,有人攥著刀柄的手開始打滑——手心的汗浸透了纏繩。原本還算整齊的陣型,此刻像被風吹亂的草,有人往前挪半步,又被身旁的人拽回來,眼神裏的慌亂藏不住。兵器碰撞聲越來越雜亂,“哐當”一聲,不知是誰的刀脫了手,掉在地上轉了幾圈,停在一個黑衣人的腳邊,刀刃映出他煞白的臉。
大統領的喉結上下滾動,他望著遠處不斷逼近的敵陣,那些攢動的人影像潮水般漫過河岸與丘陵,連天空都被遮去一角。他忽然想起出發前,軍師拍著他的肩說“五千人足夠了”,此刻那話語像根刺,紮得他嗓子生疼。包圍圈的鐵欄杆已近在眼前,欄杆上的尖刺閃著寒光,每一寸合攏都帶著金屬摩擦的“咯吱”聲,混著黑衣人越來越粗的喘息,在曠野裏蕩開,把絕望碾成了粉末,撒在每個人心頭。
黑衣人統領如一道淬了墨的閃電劃破鉛灰色天幕,玄色披風在疾衝中抖開,獵獵如鴉翼拍擊,刀身裹挾著蝕骨的戾氣——那是常年浸在毒液裏養出的寒芒,未及近身,已讓周遭空氣凝上一層薄霜。獨孤戰麾下大護法早如千年磐石矗在當場,青灰色道袍下擺被風灌得鼓起,他雙腳如釘入地,見刀風已至,身形隻微微一晃,雙掌齊出如推山嶽,掌心騰起淡金色內勁,恍若兩團燒紅的烙鐵。
“嘭!”雙掌與刀背悍然相撞的刹那,氣浪如狂濤拍岸般炸開,卷起的漫天塵土裏混著斷草碎石,狠狠砸在圍觀者臉上。離得近的武者被震得氣血翻湧,踉蹌後退時撞在同伴身上,兵器脫手的脆響、悶哼聲混在一起。刀身劇烈震顫,發出“嗡”的悲鳴,黑衣人統領虎口崩裂,鮮血順著刀柄蜿蜒而下,在玄色皮靴尖滴落,砸在幹裂的土地上,洇開一朵暗褐的花。
其餘黑衣統領剛要提氣馳援,卻被沈堂主帶來的高手截在半途。那些高手身著墨綠勁裝,肩甲上鑲著銅製獸首,出手時如銅牆鐵壁——有人橫握長棍掃出,棍風帶著破空的尖嘯,逼得黑衣人連連後躍;有人雙掌翻飛如蝶,指尖彈出的銀針泛著幽藍,專挑對手穴位;更有使鏈錘的壯漢,鐵鏈甩動時“嘩啦啦”作響,錘頭砸在地上便陷出半尺深的坑。刀劍交擊之聲密集如驟雨,火星在塵霧裏炸開又熄滅,織成一張緊繃的殺伐之網,連陽光都被割得支離破碎。
獨孤戰立於三丈高的土坡上,玄色錦袍在風裏繃得筆直,他腰間佩劍的穗子沾著片血汙,那是方才解決對手時濺上的。見時機已到,他屈指在唇邊打了個呼哨,哨音尖銳如鷹啼。沈堂主會意,抬手將腰間令旗猛地劈下——那旗麵繡著血色狼頭,在日光下泛著猙獰的光。
“殺!”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裏,武林盟的武者如脫韁猛虎撲向敵陣。前排刀盾手將盾牌重重砸在地上,連成一片鐵牆,後排弓箭手箭矢如蝗,掠過頭頂時帶起“嗖嗖”的風聲,釘在黑衣人陣中便炸開細小的血花。尋常武者絞殺在一處,有人被砍掉的手臂還攥著半截刀,有人抱著對手滾進血泊裏廝咬,濺起的血珠落在枯草上,像突然綻開的野罌粟。
獨孤戰的目光如鷹隼掃過戰場,落在陣後那些縮著肩的黑衣人身上。他們的動作明顯遲滯,握刀的手指在不住顫抖,眼底藏著兩團掙紮的光——那不是悍勇,是恐懼,像被鞭子抽著往前的牲口。有個瘦高個黑衣人被同伴撞了一下,踉蹌著差點跪倒,抬頭時露出的臉煞白如紙,嘴角掛著白沫,脖頸上青黑色的血管突突直跳——那是中了“牽機引”的征兆,毒藥丸發作時會讓人肌肉僵硬,卻偏要被藥力逼著衝殺,活像提線的木偶。
“沈兄看那邊。”獨孤戰抬下巴示意,沈堂主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眉頭瞬間擰成疙瘩。他看見個穿灰布衣的黑衣人被長劍刺穿肩胛,卻像不知痛似的,仍揮刀砍向對手,直到被一腳踹翻在地,眼睛還圓睜著,瞳孔裏映著灰蒙蒙的天,像口忘了蓋蓋子的枯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