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戰後餘波鐵血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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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被藥控的人。”沈堂主的聲音沉得像塊鐵,“留活口,找解藥。”他話音未落,已有高手會意,掌風掃過便卸了那些人的兵器,反手扣住他們的脈門——觸到的皮膚冰涼如屍,唯有脈搏還在瘋癲地跳動,像要從喉嚨裏蹦出來。
    戰場邊緣,風卷著血腥味掠過,吹得獨孤戰的袍角貼在腿上。他望著那些癱軟在地、眼神空洞的黑衣人,忽然想起去年在藥廬見過的藥罐,罐底沉著的藥渣,也是這般灰敗的顏色。
    “放下兵刃者,免死!”沈堂主的聲浪撞在崖壁上,反彈回來時竟帶著回音,像無數把重錘砸在黑衣人心頭。那些縮在後方的黑衣人聞言,握著刀的手先是劇烈顫抖,隨即“哐當”一聲,兵刃墜地的脆響連成一片。有人癱坐在地時褲腳沾著的血泥蹭在草裏,雙手插進亂發用力薅著,喉嚨裏擠出困獸般的嗚咽——那副模樣,活像被抽去了骨頭的皮囊,連抬頭看一眼的力氣都無。
    可前線的廝殺仍在瘋長。獨孤戰望著那些困在刀光劍影裏的黑衣人,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劍柄上的纏繩——方才被劍氣劃破的口子還在滲血,混著汗珠子滾進掌心,又黏又燙。最紮眼的是那個左臉帶疤的黑衣人,明明左臂已被挑斷筋絡,垂在身側像條死蛇,卻仍用右手攥著短刀,每一次劈砍都帶著同歸於盡的狠勁。刀刃卡在同伴的肩骨裏拔不出時,他竟直接鬆開刀柄,一頭撞向對手的胸口,硬生生用額頭撞碎了對方的護心鏡。獨孤戰喉結微動,眼底掠過一絲複雜的敬意——這群人就像北境懸崖上的孤鬆,哪怕根須早被凍裂,枝椏仍要往風最烈的地方伸。
    忽然,一道墨色閃電撕裂昏黃的天幕——黑衣人統領竟硬生生劈開三道攔截的劍光,玄色披風在疾衝中鼓成滿帆,刀風卷著蝕骨的戾氣撲來,所過之處,草葉竟成片枯黃。獨孤戰麾下的大護法早如磐石釘在原地,青灰色道袍被風灌得如繃緊的鼓麵,他雙腳陷進泥土半寸,見刀風已及麵門,身形猛地一晃,雙掌齊出時竟帶起淡金色的光暈,恍若兩團燒紅的烙鐵。
    “嘭!”雙掌與刀背悍然相撞的刹那,氣浪如狂濤拍岸般炸開。漫天塵土裹著斷草碎石呼嘯而起,砸得人睜不開眼,連半空盤旋的禿鷲都被驚得尖嘯著散開。離得近的武者被震得氣血翻湧,踉蹌後退時撞在同伴身上,兵器脫手的脆響、肋骨斷裂的悶哼混作一團。黑衣人統領虎口崩裂的血珠濺在刀麵上,順著溝壑蜿蜒而下,在玄色皮靴尖滴落,砸在幹裂的土地上洇開暗褐的花,而大護法鬢角的白發,竟被這股氣勁震得根根倒豎。
    其餘黑衣統領剛要提氣馳援,卻被沈堂主帶來的高手死死截住。那些高手身著墨綠勁裝,肩甲上的銅製獸首在廝殺中泛著冷光——使長棍的壯漢橫掃時,棍風帶著破空的尖嘯,逼得黑衣人連連後躍,腳踝撞在石頭上發出悶響;穿短打的女子雙掌翻飛如蝶,指尖彈出的銀針泛著幽藍,專挑對手肘彎膝彎的穴位,中招者頓時如被抽去關節,軟倒時還保持著揮刀的姿勢;最駭人的是使鏈錘的莽漢,鐵鏈甩動時“嘩啦啦”作響,錘頭砸在地上便陷出半尺深的坑,泥土混著碎骨濺起,竟在地表砸出片星星點點的紅。刀劍交擊之聲密集如驟雨,火星在塵霧裏炸開又熄滅,織成一張緊繃的殺伐之網,連斜照的夕陽都被割得支離破碎。
    “殺!”獨孤戰與沈堂主對視一眼,同時低喝。話音未落,所有高手如猛虎下山般撲向敵陣——這哪是廝殺,分明是場不對稱的圍獵。蒼古帝國的高手如狼群般精準穿插,三兩人一組,用劍脊磕飛對手兵刃,用肘擊撞斷對方肋骨,轉眼便將黑衣人的高手分割成孤立的小塊。普通武者的戰場更是慘烈的傾瀉——蒼古帝國的人馬踩著同伴的屍體往前湧,長矛組成的林莽刺穿黑衣人的胸膛,盾牌推著他們的屍身堆成矮牆,連風都帶著鐵鏽味,嘶吼聲、骨裂聲、兵刃落地的鏗鏘聲直衝雲霄,驚得遠處村落的狗吠聲都戛然而止。
    風裹著鐵鏽味的血沫子掃過戰場,卷起的沙礫打在蒼古帝國武者的甲胄上,劈啪作響。他們像一尊尊披甲的巨神,手裏的重錘——那由無數兵刃、呐喊與悍不畏死的衝鋒凝成的無形巨力,正一下下砸在黑衣人這塊早已布滿裂痕的頑石上。普通武者組成的人潮如漲潮的海水,一波波漫過黑衣人的陣地,甲胄相撞的鏗鏘、兵刃入肉的悶響、瀕死的嘶吼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黑衣人的抵抗死死罩住。
    有個左臉帶疤的黑衣人高手被兩名蒼古武者纏住,他的長刀早已卷刃,卻仍咬著牙橫劈豎砍,每一次揮刀都帶起一串血珠——那是他自己肩上滲下的血,順著手臂淌進刀柄,握得滑膩膩的。他的腳步越來越沉,像灌了鉛,每一次轉身都能聽見關節“咯吱”作響,額角的青筋暴起如蚯蚓,暴突的眼球裏布滿血絲,真力在丹田處晃得像風中殘燭,連呼吸都帶著破風箱似的喘息。
    戰場中央的低窪處早已積起暗紅的水窪,踩上去“咕嘰”作響。普通黑衣人的屍體有的臉朝下紮在泥裏,後心的傷口還在汩汩冒血;有的被長矛釘在地上,四肢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像被狂風折斷的枯枝。傷亡數字像被狂風吹動的火焰,瘋狂往上竄,黑衣人的陣線如被洪水衝垮的堤壩,一點點往後縮。而蒼古帝國這邊,倒下的人剛被後麵的同伴踩在腳下,立刻就有新的身影填補上來,甲胄反射的日光在湧動的人潮上流動,像一條金色的河流,壓得黑衣人喘不過氣。
    高處的高手過招仍在膠著,卻已顯疲態。那個穿玄色勁裝的黑衣人女子,原本如鬼魅般的身法漸漸遲滯,她的短匕每次刺出,手腕都會微微顫抖——方才為了避開對手的劍脊,她的小臂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血順著指尖滴在地上,連成一條斷斷續續的紅線。她咬著牙,每次出刀都往對手的要害撲,眼底的凶光比刀刃還亮,可真力像是被戳破的布袋裏的沙,漏得越來越快,招式間的間隙越來越大,連鬢角的碎發都被冷汗粘在臉上,濕噠噠地貼在那裏。
    獨孤戰站在土坡上,靴底碾著半片帶血的衣襟。他望著下方那個單膝跪地的黑衣人——那人的長刀插在地上支撐著身體,胸口劇烈起伏,嘴角溢著血沫,卻仍抬著頭,眼裏的光像將熄的炭火,明明滅滅,卻不肯徹底暗下去。風掀起獨孤戰的披風,帶著血腥味的氣流灌進領口,他忽然覺得喉頭發緊。這場仗,贏是贏了,可看著那些明知必敗卻還在燃盡最後一絲力氣的身影,像看著一群撲向野火的飛蛾,心裏竟有些不是滋味。他們是對手,是敵人,卻也是一群不肯低頭的硬骨頭,這股狠勁,讓人沒法全然漠視。
    遠處的廝殺聲還在繼續,隻是漸漸稀了下去,像退潮的浪。獨孤戰抬手抹了把臉,掌心沾了不知是誰的血,熱辣辣的,像燒著了一樣。
    獨孤戰與沈堂主並肩立在斷牆殘垣之上,玄色披風被風扯得獵獵作響,下擺掃過牆縫裏鑽出的枯草,帶起細碎的塵屑。兩人肩頭的血跡尚未幹涸,凝結成暗褐色的痂,握劍的手骨節分明,指腹因長久發力而泛白,卻穩如磐石。目光掃過戰場時,睫毛在眼下投出銳利的陰影,連遠處草葉顫動的聲響都逃不過他們的注視——方才解決對手時,沈堂主袖口被劃開的口子還在滲血,血珠順著腕間銀鏈滴落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朵暗紅,他卻渾然不覺,隻盯著西南角那片矮樹叢。
    那裏,三個黑衣人正背貼著老槐樹瑟瑟發抖。最左邊那人的刀早掉在地上,刀柄上的銅環還在輕輕晃,映著他煞白的臉;中間的漢子縮著脖子,喉結反複滾動,眼神黏在地上的血漬裏拔不出來,右手無意識地摳著腰間的藥囊,指縫間露出半枚青黑色的藥丸;最右邊的小個子更甚,膝蓋抖得像篩糠,脊背幾乎要嵌進老樹粗糙的樹皮裏,仿佛想變成樹影的一部分。
    “放下兵刃者,既往不咎。”獨孤戰的聲音撞在斷牆上,彈回來時帶著回音,震得低空盤旋的烏鴉撲棱棱飛開。他左手按在腰間的令牌上,那令牌邊緣磨得發亮,是當年平定叛亂時先帝所賜,此刻在殘陽下泛著冷光。
    沈堂主手腕輕轉,銀鏈“叮”地撞上劍鞘,麾下高手立刻會意,刀鋒偏轉的瞬間帶起一陣風,擦著那三個黑衣人的耳畔掠過,將他們身後的蛛網劈成碎片。三個黑衣人猛地抬頭,眼裏的驚恐混著茫然,像迷路的孩童——他們喉結又動了動,看向地上那枚滾到腳邊的毒藥丸,蠟殼在血水裏泡得發漲,隱隱透出裏麵灰綠色的藥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