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秋欒除奸山澗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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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的青石地麵,跪著二十幾個血衣人,都是昨夜從秋欒山逃回來的斥候。最前麵的漢子斷了條胳膊,傷口用破布纏著,血把布浸透成紫黑色:“副盟主,山裏的黑衣人根本殺不盡!他們穿著和咱們一樣的衣服,混在百姓裏放冷箭,昨兒搜山的弟兄,一半折在迷霧裏了……”
“折在哪片林子?”獨孤副盟主突然打斷他,轉身從牆上摘下佩劍,劍鞘上的寶石在霧裏泛著暗芒。
“回魂崖!那裏的霧能迷人心智,弟兄們進去就分不清方向,黑衣人在崖邊設了絆馬索,好多人……直接墜崖了……”
獨孤副盟主的劍“噌”地出鞘,寒光劈開晨霧:“點三百精銳,帶足硫磺粉——迷霧怕火,咱們燒出條路來。”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廊下的血衣人,“告訴弟兄們,今天不把回魂崖的黑衣人揪出來,我陪他們一起墜崖。”
三百精銳很快在廣場集結,甲胄上的霜花還沒化,每個人手裏都攥著浸了煤油的火把。獨孤副盟主翻身上馬,黑馬在霧裏打了個響鼻,她勒住韁繩時,發帶被風吹得貼在臉上:“記住,看見戴青銅麵具的,先射馬。那些是黑衣人的頭目,麵具下藏著毒囊,近身搏殺容易中招。”
馬蹄踏碎街麵的薄冰,往秋欒山去的路上,不斷有百姓往隊伍裏塞東西——窩頭、布條、磨尖的竹片。一個穿紅襖的小姑娘舉著塊烤紅薯,追了半條街,把紅薯塞進最前麵的騎兵手裏:“哥哥,我爹說,你們是好人。”
騎兵紅了眼眶,把紅薯揣進懷裏,那溫度燙得他心口發顫。
回魂崖的霧果然濃得化不開,火把的光隻能照出半尺遠。獨孤副盟主抬手示意停步,從懷裏摸出個瓷瓶,倒出些黃色粉末撒在火把上。火苗“轟”地竄起半尺高,呈青藍色,霧氣遇火竟像活物般往後退,露出崖邊影影綽綽的黑衣人。
“放箭!”
箭雨穿透霧氣的瞬間,黑衣人裏響起刺耳的哨聲,十幾個戴青銅麵具的身影突然躍起,手裏的短刀泛著綠光——是淬了毒的。
“換火箭!”獨孤副盟主揮劍劈開射來的毒鏢,劍鋒掃過火把,帶起一串火星,“硫磺粉揚起來!”
三百支火箭同時射出,硫磺粉在火中炸開濃煙,黑衣人的咳嗽聲此起彼伏。麵具下的毒囊被濃煙熏得破裂,不少人捂著喉嚨倒地抽搐。
激戰中,一個戴青銅麵具的頭目突然撲向獨孤副盟主,短刀直刺她心口。她側身避開,劍脊重重砸在對方手腕上,麵具“哐當”落地——露出張布滿疤痕的臉,竟是前幾日“失蹤”的衛隊長!
“是你!”獨孤副盟主眼神一凜,劍峰反轉,抵在他咽喉,“官府和黑衣人勾結,難怪搜山總被伏擊!”
衛隊長獰笑一聲,突然咬碎牙裏的毒丸,黑血從嘴角湧出:“蒼古……早該亡了……”
濃煙漸漸散時,崖邊的屍體堆成了小山。獨孤副盟主拄著劍站起身,望著霧散後露出的秋欒山脈,遠處的蒼古城牆在陽光下泛著微光。她從懷裏掏出那塊烤紅薯,已經涼透了,卻仍帶著點甜味。
“把黑衣人的屍體燒了,”她聲音有些啞,“然後,我們回家。”
回家——這兩個字在山穀裏蕩開,驚起一群飛鳥,翅膀劃破雲層,露出後麵湛藍的天。
山澗的水汽混著血腥氣漫上來時,獨孤雪的靴底正踩著塊染血的青石。她抬手抹了把臉,掌心蹭到一道劃傷,疼得眉峰微蹙——這已是搜山的第三十七天,秋欒山脈的每寸土幾乎都被馬蹄踏過,火把燒過的焦黑痕跡沿著山脊蜿蜒,像條醜陋的傷疤。
“副盟主,東坡又清出三個山洞!”親衛的喊聲從霧氣裏鑽出來,帶著難掩的疲憊,“裏麵藏著二十多具黑衣人的屍體,還有些沒燒完的密信。”
獨孤雪點頭,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劍柄上的纏繩——那繩子磨得發亮,是前幾日親手換的新麻線。她望著遠處被晨霧啃得斑駁的山影,忽然想起剛進山時,有個小兵怯生生問她:“副盟主,咱們真能把這些黑衣人清幹淨嗎?”當時她沒答,隻把自己的幹糧分了他半塊。可現在,那小兵的刀還插在西坡的亂石堆裏,人卻已經填了懸崖下的深潭。
“清點完就燒了,別留痕跡。”她聲音有些啞,喉間像卡著沙,“讓弟兄們歇歇,半個時辰後拔營去軒和國。”
隊伍開拔時,陽光正好刺破雲層,照在鋥亮的甲胄上,晃得人睜不開眼。沿途不斷有武者加入,有的背著劍,有的扛著斧,腰間的令牌各式各樣——有江湖門派的,有地方武館的,甚至還有個穿粗布短打的漢子,背著個藥簍,說自己能治刀傷。獨孤雪都收了,隻讓管事的在名冊上畫個勾,extra給每個人發了兩餅幹糧。
進軒和國地界的第三天,他們在山澗遇著了那場混戰。
溪水被染成淡紅色,浮著斷裂的劍穗和撕爛的黑衣。獨孤雪勒住馬時,正看見一道黑影從崖壁上翻下來,長劍挽出的銀弧像道閃電,“噌”地挑飛一個黑衣人的麵具。那麵具落地的瞬間,她的呼吸突然頓住——露出來的那張臉,眉骨上有道淺淺的疤,是去年在尋州城外,替她擋暗器時被劃的。
青山客顯然也看見了她,握劍的手猛地一緊,劍峰差點劈偏。兩人就這麽隔著漫天飛濺的血珠對視,溪水在腳下“嘩嘩”地流,把黑衣人臨死的慘嚎衝得老遠。
“你怎麽在這?”青山客的聲音裹著風撞過來,劍上的血珠順著鋒刃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砸出小水點。
獨孤雪沒動,隻是抬手摘下了頭盔,讓風吹散額前的碎發。她看見他肩頭滲血的傷口——那道疤她認得,是上次替她擋的那記掌風留下的。忽然就笑了,帶著點說不清的澀:“這話該我問你才對。”
山澗的風突然轉了向,卷著水汽撲在臉上,涼絲絲的。遠處傳來弟兄們的呐喊,可這一刻,獨孤雪隻聽見自己擂鼓似的心跳,和青山客劍上的血滴落在溪水裏的聲音,“滴答,滴答”,像在數著這意外重逢的每一秒。
山澗的風突然停了,溪水裏的血珠凝在水麵,像綴在綠綢上的朱砂。獨孤雪望著那幾道黑影撲向青山客時,指節攥得發白——領頭的黑衣人麵罩下露出半張臉,嘴角那道疤她認得,是三年前在漠北劫鏢時,被她削掉半隻耳朵的“黑風刀”。而他身側那兩個,掌風帶起的氣勁震得崖壁落石簌簌往下掉,分明是宗師境的內勁。
“結陣!”獨孤雪的聲音剛落,身後的護衛已如鐵桶般圍上去。她帶來的人都是跟著她從屍堆裏爬出來的,手勢一動便知要遞刀還是補位。隻見刀光如銀網撒開,將兩名宗師境黑衣人罩在其中,叮叮當當的碰撞聲裏,有人悶哼著被刀柄砸中肋下,卻硬是咬牙沒退——他們都記得,副盟主說過,跟青山客並肩作戰,掉鏈子就是打她的臉。
青山客身邊的白衣人突然旋身,袖中滑出兩柄短刃,左削右挑間竟逼得“黑風刀”連連後退。獨孤雪瞳孔微縮——那是“影袖”蘇無妄的獨門絕技“雙燕穿柳”,當年這人因不滿江湖紛爭退隱,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就在這時,“黑風刀”突然變招,掌風直取青山客後心。獨孤雪心頭一緊,剛要提醒,卻見青山客像背後長了眼,反手一把握住對方手腕,內力驟然爆發——“哢嚓”一聲脆響,伴隨著黑衣人淒厲的慘叫,那隻持刀的手已不自然地扭曲。這一下又快又狠,全然不像他平日溫潤的性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