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風雪謀局暗礁待除
字數:3648 加入書籤
追擊在黑夜裏展開。有個年輕弟子眼尖,發現雪地上有幾滴未凝的血珠,順著血跡追過去,果然在一棵老槐樹下堵住了三個掉隊的黑衣人。沒等對方拔刀,他手中的軟劍已如靈蛇出洞,劍尖點在為首者的手腕上,“當啷”一聲,彎刀落地。另兩人想逃,卻被隨後趕來的高手攔住,刀光閃過,慘叫聲被風雪吞沒,隻餘下幾縷血霧在冷空氣中彌散。
這場追擊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天刀盟的人像一群嗅覺敏銳的獵犬,循著血腥味、馬蹄印、甚至被碰斷的樹枝,一路追出二十餘裏。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最後一個黑衣人被釘死在冰湖中央的木樁上,長刀入體的聲響驚起一群水鳥,這場風雪中的狩獵才宣告結束。高手們踏著結冰的湖麵返回,靴底碾過薄冰,發出細碎的裂響,仿佛在為這場幹淨利落的清剿畫上**。
此時,雲家的營帳區早已被驚動。雲集披著棉袍走出帳篷,呼出的白氣在眼前凝成霜花。隻見營地周圍不知何時多了數十道身影,他們或立在雪堆後,或倚在馬車旁,個個氣息沉凝,腰間的兵器在微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有個站在最外圍的漢子,隻是隨意地靠著車轅,卻讓人覺得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雄獅,稍有異動便能撲出致命一擊。
“在下陸隱。”一個身姿挺拔的青衣人快步上前,玄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他麵容俊朗,眉宇間帶著一股沉穩的英氣,雙手抱拳時,動作一絲不苟,“忝為天刀盟護法,奉命護佑雲家周全。”
雲集這才回過神來,看著對方腰間那塊刻著“天刀”二字的令牌,恍然大悟。難怪昨夜遇襲時,護衛們的身手那般利落,原來都是天刀盟的高手。他連忙拱手還禮,聲音裏帶著幾分感激,又有幾分哭笑不得:“有勞陸護法了,讓你們費心了。”
陸隱再次抱拳,目光掃過周圍的族人,見眾人皆安,便不再多言。他打了個手勢,身後的高手們立刻會意,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無聲息地隱入營地四周的密林與車影後。不過片刻功夫,那些剛才還氣勢迫人的身影便消失無蹤,隻餘下風吹過帳篷帆布的輕響,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場錯覺。
雲集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他活了大半輩子,竟頭一回成了別人精心布置的“誘餌”——雲逸這小子,怕是早就料到黑衣人會來,故意讓他帶著車隊慢悠悠走,好引蛇出洞。這份算計,倒是把他這個當爹的也算了進去。
“等著吧,到了王都,非得讓你小子給我磕三個響頭不可。”雲集低聲嘀咕著,轉身回了帳篷。帳外的風雪還在繼續,可他心裏清楚,有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守護者,接下來的路,該安穩多了。隻是想起雲逸那副“運籌帷幄”的模樣,他便忍不住想笑——這孩子,長大了。
夜色像一塊浸了墨的絨布,將營地裹得密不透風。雲集躺在鋪著厚氈的床榻上,聽著帳外風雪漸歇,妻子的呼吸漸漸勻淨,可他卻睜著眼,指尖摩挲著腰間的玉佩——那是雲逸小時候親手雕的,雖工藝粗糙,卻被他帶了十幾年。他想起剛才帳外兵刃相接的脆響、護衛低沉的喝斥,還有那幾個黑衣人臨死前怨毒的眼神,總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雲逸這小子,心思比針尖還細,怕不是早就布了局?
天剛蒙蒙亮,東邊的天際才洇出一抹淺灰,宏執事便站在了雲集的帳外。他穿著件洗得發白的青布袍,領口沾著些未化的雪粒,手裏捧著個溫熱的銅爐,見帳簾掀開,忙上前一步,拱手道:“雲家主,打擾您歇息了。”
雲集披了件狐裘出來,帳外的寒氣瞬間鑽進領口,他縮了縮脖子,目光落在宏執事臉上:“宏執事這時候來,怕是不單為問安吧?”
宏執事把銅爐遞給他暖手,自己往手心哈了口氣,搓了搓:“昨晚的事,家主定有疑慮。實不相瞞,盟主派我來時,確實囑咐過——黑衣人如同陰溝裏的耗子,咱們往東,他們未必往西,誰也說不準什麽時候就竄出來。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巧撞上。”
雲集捧著銅爐,指尖傳來暖意,眉峰卻皺得更緊:“巧?我看未必。”
“家主聽我細說。”宏執事往旁邊挪了兩步,避開帳口的風,“幾個月前我在雲溪郡落腳,跟您提過南邊郡城的異動,您還記得嗎?”見雲集點頭,他繼續道,“那些黑衣人在那一帶盤桓了快半年,專盯咱們這種遷徙的家族。昨晚我查了現場留下的箭簇,是西邊黑風寨的樣式,想來是咱們路過青石鎮時,被他們的眼線瞅見了——那鎮子東頭的酒肆裏,就坐著兩個外鄉打扮的,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沒成想真跟了過來。”
他頓了頓,從袖中掏出塊染了血的碎布:“您看這個,上麵的繡紋,是黑風寨的標記。盟主早料到他們會盯梢,才讓護衛隊暗裏跟著,就怕有這一手。說起來,倒不是刻意瞞著您,隻是怕提前說了,您路上反倒多心。”
雲集捏著那塊碎布,布料粗糙,上麵的狼頭繡得歪歪扭扭,確實是黑風寨的路數。他想起雲逸臨走時塞給他的那封信,說“遇事先穩,身後有我”,此刻才算咂摸出味來。這小子,竟是把前後都算計到了。
“這麽說,倒是我多心了。”雲集笑了笑,把銅爐遞回去,“讓宏執事見笑。”
宏執事連忙擺手:“家主謹慎是應當的。眼下雪小了,咱們今日能趕早路,過了前麵的風口,就到安全地界了。”
說話間,東邊的天際已染透了金紅,晨曦像融化的蜜糖,一點點淌過營地的帳篷頂,沾了雪的帆布泛著溫潤的光。遠處傳來護衛收拾行囊的動靜,夾雜著幾聲吆喝,昨夜的驚險仿佛真的隨雪化了,隻留下些微濕痕,在晨光裏漸漸隱去。
宏執事望著帳外漸亮的天色,指尖在冰冷的帳杆上輕輕摩挲,語氣裏帶著幾分凝重:“跟黑衣人明麵上的交鋒,我們勝多負少,可他們藏在暗處的勢力,就像深海裏的暗礁,看得見的隻是冰山一角。”他頓了頓,從袖中取出一張泛黃的地圖,指著上麵密密麻麻的紅點,“這些都是我們已知的據點,可劃掉的還不到三成。他們在蒼古帝國盤桓了數十年,密探藏得比地裏的種子還深——或許是酒樓裏算賬的掌櫃,或許是衙門裏掃地的老仆,不到關鍵時候絕不露頭,一旦動起來,便是要命的殺招。想把這些根須全刨出來,難啊。”
說到昨夜的交鋒,他眼中才泛起些許亮色:“昨晚能引他們出來,真是意外之喜。那些現身的高手,都是護法堂裏挑出的尖子,平日裏隱在車隊外圍,連我都未必認得全。沒成想黑衣人真敢來,更沒成想他們撤退時慌不擇路,竟在雪地裏留下了半截帶標記的腰牌。”他從懷中摸出塊玄鐵腰牌,上麵刻著個扭曲的“影”字,“順著這線索追下去,剛端了他們在黑風口的老巢,一窩端了二十七個,連帶著搜出了三本密探名冊。這波啊,算是因禍得福。”
“找到老巢,就像拔掉了腳邊的定時炸彈。”宏執事將腰牌揣回懷中,語氣鬆快了些,“不然總覺得像困在透明籠子裏,走一步都怕踩響機關。您試試,吃飯時總覺得背後有人盯著,睡覺時要摸三遍枕頭下的刀,那種如芒在背的滋味,能把人逼瘋。”
雲集聽得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膝頭。晨光透過帳簾縫隙照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片刻後,他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主動些。多去郡城的鬧市走幾趟,進酒樓時點幾桌好酒菜,故意大聲說些雲家的事——比如哪天到王都,比如雲逸小時候的趣聞,把剩下的黑衣人都引出來。”
宏執事聞言先是點頭,隨即又連連擺手,臉上浮出憂色:“家主這法子倒是利落,準能把他們釣出來。可您絕不能去!”他往前湊了半步,聲音壓得更低,“您是盟主的父親,身份太金貴,萬一有個閃失,天刀盟上下都擔待不起。不如找兩個身形相似的護衛,換上您和夫人的衣裳,連說話的腔調都學個七八分,讓他們假扮您二位去逛酒樓。”他指了指帳外正在收拾馬車的兩個漢子,“您看那兩個,身高體態跟您差不離,粘上胡須,換上錦袍,遠看絕難分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