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井下的水流聲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李慶陽點燃從慕容萱錦囊中找到的火折子，幽藍的火焰照亮了井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李"字，筆跡從稚嫩到老練，最下方的落款是"肅"。
    "父親？"李慶陽指尖撫過那些刻痕，觸感冰涼。最深處一道刻痕下壓著半片龜甲，上麵用朱砂畫著奇怪的符號，像是某種古老計時方式。龜甲邊緣刻著"癸卯年九星連珠，龍脈逆轉乾坤"。
    井水突然泛起漣漪，水底浮起一串氣泡。李慶陽警覺後退，卻見水麵浮現出一幅星圖——正是慕容萱錦囊中銅錢上刻的九星排列！星圖持續了三個呼吸後消散，井水重歸平靜。
    "看來時間不多了。"李慶陽對照地圖，找到井壁上一塊鬆動的磚石。按下後，井水分開，露出濕滑的台階。台階上布滿青苔，邊緣處卻有新鮮摩擦痕跡，似乎不久前有人經過。
    密道曲折向下，空氣越來越渾濁，帶著金屬鏽蝕的腥味。走了約莫一刻鍾，前方出現岔路。李慶陽舉起火折子，發現左側通道壁上刻著北鬥七星，右側則是罕見的九星圖案。想起慕容萱臨死前的話，他毫不猶豫選擇了右側。
    通道突然變得寬敞，頂部垂下無數青銅管，管壁上布滿細密氣孔。李慶陽剛走過三步，那些氣孔突然噴出青色霧氣！他急忙屏息，卻仍吸入少許。霧氣入喉，舌尖立刻泛起血腥味，眼前浮現出奇異景象——自己站在九星祭壇上，手持青龍劍刺穿了一個戴帝王冠冕的人...
    幻象轉瞬即逝。李慶陽甩甩頭，發現手中青龍劍的符文正發出預警般的紅光。他小心避開仍在噴湧的霧氣，貼著牆根前進。拐角處，通道突然垂直向下，一架青銅梯通向深不見底的黑暗。
    梯子鏽蝕嚴重，每下一階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下到約十丈深度時，李慶陽突然聽到下方傳來規律的"哢嗒"聲，像是某種精密機關在運轉。火折子的光照亮了底部景象——一個巨大的齒輪組正在運轉，帶動七條青銅鏈條，鏈條另一端延伸向不同方向的管道。
    "這是...皇城地下的機關核心？"李慶陽注意到最大的齒輪上刻著"紫微"二字，周圍小齒輪分別標注著"天樞"至"搖光"。其中"開陽"齒輪明顯較新，像是最近更換過。
    齒輪組旁立著一塊石碑，碑文記載著前朝秘辛："永和三年，帝命鑄九星儀於地下，以鎮龍脈。然開陽位齒輪屢損，疑有外力幹擾..."碑文下半截被利器削去，隻殘留半個"燕"字。
    哢嗒聲突然變得急促。李慶陽警覺抬頭，發現"開陽"齒輪正在加速旋轉，帶動整組機關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他剛後退半步，齒輪組轟然炸裂，碎片四濺！一塊鋒利的青銅片劃過他的臉頰，鮮血滴在青龍劍上，劍身頓時紅光大作。
    更可怕的是，炸裂的齒輪組後露出一個密室，裏麵整齊排列著七具水晶棺。每具棺中都躺著一個與朝中重臣一模一樣的人，隻是他們的天靈蓋都被掀開，顱腔內跳動著青色的火焰！
    "杜文淵？盧遠道？"李慶陽認出了其中兩具棺材中的人，正是已經"死去"的兵部尚書和戶部侍郎。第三具棺材裏的人讓他渾身血液凝固——那是他自己！棺中的"李慶陽"胸口微微起伏，似乎隻是沉睡，右手卻已經玉化到肘部。
    "複製體...已經完成到這種程度了？"李慶陽劍尖抵住水晶棺，猶豫要不要毀掉這些贗品。突然，所有棺中的複製體同時睜眼，瞳孔中閃爍著與玉蟬相同的光芒！他們齊刷刷轉頭看向李慶陽，嘴角扯出詭異的微笑。
    青龍劍突然自行刺向水晶棺！劍尖觸及棺蓋的瞬間，七具棺材同時爆裂，裏麵的複製體卻化作青煙消散，隻留下七盞青銅燈，燈芯是跳動的心髒。李慶陽注意到，代表自己的那盞燈火焰最弱，燈座上刻著"未完成"三字。
    密室的牆壁此時緩緩移動，露出後麵更大的空間——這是一個足有百丈見方的地下工坊，數百名工匠正在鑄造更多的青銅齒輪和鏈條。他們動作僵硬，眼神空洞，每個人的右手小指都缺了一截！
    "陳驛卒的同夥..."李慶陽躲在陰影處觀察，發現工匠們正在組裝一具巨大的青銅人像，人像的麵容赫然是當今聖上！人像胸口預留了一個北鬥形狀的凹槽，大小與他在七星祭壇見過的龍脈容器完全吻合。
    工坊盡頭有個高台，台上站著三個戴青銅麵具的人，正在檢查一卷圖紙。李慶陽屏息靠近，聽到斷斷續續的對話：
    "...開陽匙已現...搖光玨還差最後..."
    "...子時三刻...玄武睜眼時啟動..."
    "...真龍血脈...李家的..."
    高台突然傳來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三個麵具人齊刷刷轉頭，正對著李慶陽藏身的方向！最矮的那個麵具人舉起右手——那隻手已經完全玉化，掌心嵌著一枚血色玉石。
    "被發現了！"李慶陽剛要拔劍，工坊頂部突然落下大量青色液體。液體接觸地麵立刻凝固成膠狀，將工匠們牢牢粘在原地。趁此混亂，他閃身鑽入一條輸送青銅零件的管道，管道內壁濕滑異常，帶著濃重的鐵鏽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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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道七拐八繞，最後將李慶陽"吐"進一個水池。爬出水池，他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類似藏書閣的地方。四壁書架直抵穹頂，架上不是書籍，而是一卷卷玉簡。房間中央的星象儀正在運轉，模擬的正是九星連珠的天象。
    "還有三天..."李慶陽讀懂了星象儀的顯示，心頭一緊。他快速翻閱玉簡，找到一卷標記著"七星祭補遺"的。玉簡記載的內容讓他手指發顫：
    "七星祭實為九星連珠之預備。需以七位命格特殊者為祭，喚醒龍脈；再以開陽匙、搖光玨為引，於九星連珠時逆轉龍脈。屆時持匙者將代天行道，重定乾坤..."
    玉簡末尾的落款讓李慶陽如遭雷擊——"臣李肅謹記"。這是父親的筆跡！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行字下麵還有一行小字："慶陽若見，速至銅雀台取玄武鏡。真龍在淵，假龍當朝。"
    書架後突然傳來腳步聲。李慶陽閃身躲到星象儀後，看見一個佝僂老者捧著青銅燈走來。燈光照亮老者的麵容——是寒山寺的掃地僧！隻是此刻他眼中再無渾濁，而是精光四射。
    老者徑直走向最內側的書架，取下一卷黑色玉簡。展開後，簡上浮現出立體星圖。他手指輕點"開陽"星位，星圖中立刻浮現出李慶陽在銅雀台取鑰匙的景象！
    "李大人既然來了，何必躲藏？"老者突然開口，聲音年輕得與外貌不符，"國師大人托我給您帶個話——徐婉姑娘在紫宸殿等您。"
    李慶陽握劍的手一抖。老者詭笑著將黑色玉簡投入燈中，火焰暴漲三尺，映出牆上巨大的影子——那根本不是老者，而是一隻人立而起的玉蟬！蟬翼上的紋路組成了一張人臉，依稀能看出徐婉的五官...
    "幻術？"李慶陽一劍斬向燈盞，火焰卻化作數十隻玉蟬四散飛逃。老者身體如蠟般融化，露出裏麵青玉般的骨架。骨架的胸腔中跳動著半顆心髒，心髒表麵刻著"搖光"二字！
    "徐婉...還活著？"李慶陽撿起老者掉落的黑色玉簡，簡上浮現出紫宸殿的景象：龍椅上坐著戴帝王冠冕的人，腳下跪著一個右臂玉化的女子背影。就在畫麵即將清晰時，玉簡突然自燃，火焰中傳出慕容芷的聲音："別信他們...徐婉在..."
    聲音戛然而止。李慶陽衝出藏書閣，外麵是一條向上的螺旋階梯。階梯盡頭有光亮，隱約傳來禮樂聲。他悄悄靠近，從通風口窺見駭人一幕——
    勤政殿內，文武百官正在朝賀。龍椅上的"皇帝"舉止僵硬，臉上戴著精致的黃金麵具。當丞相呈上奏折時，"皇帝"突然抬手摘下麵具，露出下麵青銅鑄就的麵容！更可怕的是，百官對此毫無反應，仿佛早已習以為常。
    "果然..."李慶陽咬破舌尖才壓下驚呼。假皇帝突然轉頭，青銅眼珠直勾勾盯著通風口："李愛卿既然回京，為何不現身？"聲音帶著金屬質感，卻與真正的皇帝一般無二。
    殿中侍衛立刻向通風口撲來。李慶陽暴退數步，卻撞上一個柔軟的身體——是個宮女打扮的少女，右眼戴著青銅眼罩，麵容與慕容芷有七分相似。
    "跟我來！"少女拽著他鑽進一條狹窄暗道，"慕容萱是我姐姐，我叫慕容雪。"她跑動時眼罩脫落，露出的不是眼睛，而是一枚嵌在眼眶中的玉蟬！
    暗道通向一處偏僻宮院。慕容雪鎖好門，突然跪地痛哭："李大人，姐姐用命換來的消息——九星連珠那天，假皇帝要獻祭整個皇城！紫宸殿下埋著前朝留下的九星祭壇，能引爆龍脈之力..."
    她顫抖著解開衣襟，露出胸口——皮膚下隱約可見青色光芒流動，組成北鬥七星圖案："我們姐妹從小被種入玉蟬，成為活體祭器。姐姐逃出去找你，而我...被留在宮裏當人質。"
    李慶陽剛要詢問徐婉的下落，宮牆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慕容雪臉色大變，猛地推開他："快走！從後窗出去，沿著紅牆走到冷宮，那裏有密道通城外！"她突然咳出一口血，血中遊動著細小的青色光點。
    "你呢？"李慶陽抓住她手腕，卻摸到玉質的骨骼。慕容雪淒然一笑："我早就死了...現在不過是玉蟬撐著的軀殼..."她的皮膚開始龜裂，露出下麵青玉般的材質，"記住，子時三刻，玄武睜眼時，隻有真龍血脈能..."
    宮門被暴力撞開。慕容雪用最後的力氣將李慶陽推出後窗，自己轉身迎向衝進來的侍衛。在窗扉關閉前的刹那，李慶陽看到她全身玉化，化作一尊青玉雕像，然後——轟然自爆！
    衝擊波震碎了後窗。李慶陽借著煙霧掩護翻過紅牆，卻聽見四麵八方都響起追兵的呼喝聲。青龍劍突然劇烈震顫，劍尖指向東南方——冷宮方向的上空，隱約有七道青光組成北鬥圖案，而勺柄正指向紫微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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