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汴京，濃雲壓城，禦書房內的氣氛比驟雨前的天空更加壓抑。禮部侍郎抖著手展開一卷文書，字跡上還帶著邊關急遞的風塵：“陛下！樓蘭國半月前昭告全國，廢除沿用百年的《算學啟蒙》，轉而推行與我朝長公主改良的《數字新解》如出一轍的教材！更有密報稱，北境三州私印我朝新式課本，連課本邊角的祥雲紋都複刻得分毫不差！”
    “荒謬！”白發蒼蒼的左相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案頭青銅螭龍鎮紙當啷作響，“文字乃國之根本，教化之基！長公主未經廷議，擅自更動千年學規，分明是亂了祖宗法度！”他渾濁的眼珠瞪向滿朝文武，枯瘦的手指點著虛空：“諸位可知，前朝因文字分歧，政令不通，邊疆叛亂迭起！如今放任他國抄襲，他日必成心腹大患！”
    “左相此言差矣！”戶部尚書三步搶出班列，玄色官服下擺掃落一旁竹簡。他展開手中泛黃的稅冊，指節重重叩在墨跡未幹的數字上：“自蘭陵、永安、豐澤試行新教材以來，三地商賈算賬效率提升十成！去年秋稅核算，竟比往年提早月餘！”他突然提高聲調，朝著左相冷笑：“敢問大人，可知道豐澤城六歲稚童都能背出‘三七二十一’？前日下官巡查，見肉鋪小兒掐指算賬——七文錢一斤的豬肉，客人要三斤，童言清亮‘三七二十一，給三十文找九文’，這般聰慧，擱在舊製教材時，怕是連算籌都撥不利索！”
    殿內頓時響起窸窸窣窣的議論。年輕禦史台官猛地掀開笏板，激昂之聲響徹雲霄：“不錯！據臣所知，蘭陵書院近三年科舉登第者，半數出自新式學堂！反觀固守舊製的州府，竟無一人入三甲！”他突然轉身，麵向龍椅深深一拜：“陛下，長公主推行新教材，實則是為我朝廣育英才！”
    “一派胡言！”鴻臚寺卿氣得銀須亂顫，從袖中抽出一卷皺巴巴的詩文，“舊製教材《詩禮春秋》傳承千年，教化萬民。如今用那些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數字’替代篆文，豈不是讓學子丟了根本？”他抖開詩文，蒼老的聲音帶著泣血般的悲憤：“諸君聽聽——‘床前明月光’這般絕句，用新教材教，豈不是糟蹋了祖宗文脈？”
    “鴻臚寺卿此言，不過是抱殘守缺！”年輕的工部員外郎突然越眾而出，官帽歪斜也渾然不覺，“蘭陵城的孩童雖習數字，卻未廢詩詞。臣曾親見五歲孩童，既能背‘兩個黃鸝鳴翠柳’，又能用乘法口訣算出家中織布機三日可產幾匹布！”他猛地指向殿外雨幕：“如今諸國暗中效仿，不正說明新教材之精妙？若此時廢止，豈不是將先機拱手讓人？”
    爭論正酣時，又有官員捧著奏章跌跌撞撞闖入：“陛下！關於統一貨幣、度量衡之事，各州府呈來的折子堆滿庫房！主張推行者稱可讓‘十文銅錢買三斤白麵’的物價明晰於市，反對者卻擔憂觸動錢莊、糧行根基，恐生民變！”
    禦書房內瞬間炸開鍋。武將們按劍而立，鐵甲碰撞聲與文臣的爭吵聲混作一團。老臣們以笏板擊地，怒斥革新動搖國本；年輕官員則揮舞著各地捷報，力陳新製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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