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晨軒的事，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你一麵。”
    周晨軒的班主任不是別人，正是當年教蘇霧和周晨爍的班主任。
    褚老師早已年過五十五到了退休的年紀，但因為常年在一線教學，又教學經驗豐富，所以學校又將褚老師返聘回來了。
    蘇霧雙手接過褚老師遞來的茶杯，“我早就想去看您，隻是工作實在抽不開身。”
    她抿了一口茶，眉眼間帶著幾分歉意，語氣真誠，“就算沒有晨軒的事，我也一定會專程拜訪您的。現在倒好，反倒像是借著公事才來見您。”
    “你啊。”褚老師笑著搖頭，“別以為我不知道，高二三班那個案子是不是也有你參與？聽說你轉崗了？”
    “對，轉刑偵了。”
    “刑偵雖然辛苦，但總比你之前在偏遠地區要好。”褚老師點點頭，從抽屜裏取出兩袋手工餅幹，分別遞給蘇霧和站在一旁的周晨軒。
    “你和晨爍我都教了三年，晨軒這孩子雖然才接手不久，但一看就是個好苗子。”說著，她朝鄰桌指了指，“那是嚴老師，教那個班的曆史。”
    嚴老師聽到褚老師介紹，朝蘇霧友善地笑了笑：“早就聽褚老師提起過她那些得意門生，今天總算見到一位，果然名不虛傳。”
    褚老師聞言，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眼中滿是自豪。
    蘇霧看了眼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分鍾了，卻仍不見那個女生的身影。
    “褚老師，人還不來嗎？”
    “按理說該到了。”褚老師戴上老花鏡，眯著眼看了看手機：“我去問問小胡，可不能耽誤你工作。”
    她正要起身，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本以為會是事發女生跟她的家長，但進來的卻是一個肚子肥大的中年男人。
    “蘇警官？\"男人搶先開口，聲音格外洪亮。
    一直靜坐的嚴老師立刻起身，臉上堆起職業性的笑容：“薛校長。”
    薛校長隨意擺擺手，臉上的肥肉堆出殷勤的笑容：“都是自己人，不用這麽客氣。”
    他轉向蘇霧，伸出肉乎乎的手掌，“蘇警官。”
    蘇霧也起身禮貌性地伸手，“喊蘇警官太生分了，叫我小蘇就行。”
    “哎呀！”薛校長一把拉過她的手，“蘇警官來學校怎麽不提前說一聲？校長室好歹還敞亮些。”
    蘇霧巧妙地將手抽回，“我也是想著來看看褚老師。”
    “小薛啊，你怎麽親自過來了？”褚老師適時插話，鏡片後的眼睛閃過了然。
    薛校長臉上的肥肉隨著笑聲抖動：“學校出這種事，我這個校長能不來嗎？”
    轉向蘇霧時，他刻意壓低聲音：“蘇警官放心，咱們學校最重視學生權益，絕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孩子。”
    蘇霧做了個“請”的手勢，“薛校長先請坐吧，等對方家長到了我們再詳談。”
    “好好好。”薛校長笑嗬嗬地應著。
    周晨軒不動聲色地湊近蘇霧，“你認識這個校長？”
    “頭回見。”蘇霧嘴角保持著禮貌性的微笑，聲音卻壓得極低。
    薛校長已經自來熟地打開了話匣子：“我就說周同學不是那樣的人，咱們一班的孩子都樸實的很，不會搞那些歪門邪道的。”
    他拍著大腿，侃侃而談起來，“我早就注意到周同學了，長得濃眉大眼，成績又好，女生喜歡很正常嘛！但這孩子特別有分寸，將來肯定前途無量。”
    蘇霧笑而不語地又看了眼時間，“女生今天來了嗎？”她將詢問的目光投向正在整理教案的嚴老師。
    嚴老師正收拾教案準備去上課：“上午還在教室呢。他們班主任今天請假了，我正好要去6班上課，路過5班時幫你們看看。”
    她猶豫了一下，“如果在的話，我叫她過來。”
    嚴老師走後，辦公室裏一時安靜下來，薛校長的眼珠轉了轉，突然一拍大腿：“對了！學校正準備搞普法講座，蘇警官要是有空，能不能請您來給學生們做個普法演講？”
    他搓著肥厚的手掌，臉上的笑容又熱切了幾分，“您這樣的專業人士，肯定比那些照本宣科的強多了。”
    蘇霧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借著這個動作恰到好處地遮住了她微蹙的眉頭：“普法活動確實很有意義。不過我們公安係統講究紀律性，這類外派任務都要聽從上級統一安排。”
    她放下茶杯時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歉意，“局裏負責宣傳的同事都很專業，相信一定能給同學們帶來精彩的講座。”
    “蘇霧啊。”褚老師推了推老花鏡，突然話鋒一轉，語氣裏帶著長輩特有的關切，“你現在還是一個人嗎？”
    周晨軒原本懶散靠在椅背上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然後繼續裝作漫不經心地模樣，耳朵卻悄悄豎了起來。
    “工作太忙了，也沒遇到合適的。”
    褚老師歎了口氣，鏡片後的眼睛流露出惋惜：“多好的兩個孩子啊……”這聲歎息裏藏著太多未盡之言。
    蘇霧垂下眼睫，將那一閃而過的落寞掩在眼底。
    這些年她早已習慣這樣的惋惜，麻木得連苦澀都嚐不出。
    看著遲遲未到的人，蘇霧利落地站起身：“時間不早了，既然對方今天不方便，我就單獨跟對方家長聯係了。”
    薛校長慌忙起身：“這就走了？”
    “昨晚臨時趕回來的，還沒去局裏報到。”蘇霧歉意地笑笑，轉向褚老師時眼神柔和了幾分，“老師，下次一定專程去看您。”
    “那麻煩蘇警官代我向方老問個好。”薛校長突然插話。
    蘇霧的腳步猛地頓住。
    她緩緩轉身，目光在薛校長臉上停留了兩秒，足夠看清那笑容裏顯而易見的討好。
    她嘴角勾起一個標準的弧度，點了點頭：“一定帶到。”轉身時，眼底的溫度瞬間褪盡。
    離開辦公室，走廊空蕩蕩的，隻有粉筆劃過黑板的沙沙聲和老師們的講課聲在空曠的樓道裏回蕩。
    “這就走了？”周晨軒快步跟上，校服外套在動作間掀起一陣微風。
    蘇霧深吸一口氣，將方才辦公室裏的不適感壓回心底：“帶我去高三5班。”
    當他們出現在教室門口時，靠窗那排學生最先騷動起來。
    講課的老師皺著眉頭循著學生們的視線望去。
    “不好意思老師，打擾一下。”蘇霧禮貌敲響教室門。
    任課老師走過去問道，“找誰？”
    周晨軒上前一步，指著最裏麵靠窗的一個女生，“找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貝楠，出來一下。”任課老師喊道那個女生的名字，然後對著其他人說，“又不是來找你們的，別看了。”
    被叫做貝楠的女生默默地收拾桌上的文具，然後小心翼翼地起身往門口走。
    因為前麵老師在講課，她隻能從後麵繞道過去，然後從第一排走到前門。
    這個過程並不好，她走到哪裏，哪裏就會出現幾聲刻意壓低的嗤笑。
    直到她出門走到蘇霧麵前，這陣不好的視線還久久地不能從她身後消失。
    蘇霧將她帶到一旁的樓梯口，遮擋那些視線，“我們還有三十分鍾的時間，我是……”
    “我知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