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派出所門口，蘇霧先下了車，在下車前不忘回頭看了眼坐在後排的白覓塵。
    “蘇霧姐？”
    身側傳來少年的聲音，周晨軒已經推開車門跳了下來。
    他順著蘇霧的視線瞥了眼後座車窗，很快收回目光，走到她身邊，伸手輕輕拉住她的手腕。
    少年的掌心帶著點薄汗，力道卻很輕，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催促：“我們先進去吧？”
    蘇霧的指尖動了動，目光不自覺落在那片漆黑的車窗上。
    她知道自己什麽也看不見，防窺膜把光線和視線都擋得嚴嚴實實，但不知為何，她清晰地感受到一股視線落在她身上。
    是白覓塵。
    周晨軒拉著她手腕的力道又輕晃了一下，帶著少年獨有的急切：“走吧，蘇霧姐。”
    她“嗯”了一聲，跟著周晨軒往派出所大門走。
    派出所大廳裏人不算多，卻也不空，男女老少零散地分布著，空氣中浮動著不算嘈雜的交談聲。
    蘇霧和周晨軒走進來的時候，原本算不上安靜的大廳竟有瞬間的停滯，安靜了幾秒。
    接警台的值班民警們原本正低頭忙碌各自的事，感受到氛圍突然的不對，都下意識抬了抬眼。
    蘇霧帶著周晨軒往那兒一站，像在拍青春偶像劇的男女主，讓民警們幾不可察地頓了頓動作，隨即又各自埋首工作。
    蘇霧像是沒察覺這些視線，徑直走到接警台，從隨身包裏拿出警官證，“你好，報案。”
    蘇霧看向身旁的周晨軒，解釋道：“報案人是他”
    值班民警接過證件，視線在照片和本人之間比對了兩下，又掃了眼旁邊的周晨軒，確定無誤後將證件還給了蘇霧。
    “先登記一下基本信息，說說具體是什麽事。”民警從抽屜裏抽出一份登記表放在桌麵上
    周晨軒伸手接過筆，等看清要填的表格內容後，才低頭開始填寫。
    就在周晨軒快要寫完，不遠處傳來幾聲壓得極低的驚呼聲。
    蘇霧沒在意，一直將目光落在周晨軒寫的表格上。
    “白隊？”前台的值班民警視線越過蘇霧往門口看，語氣裏滿是意外。
    這一聲“白隊”讓蘇霧側過身，循著值班民警的視線轉頭望了過去。
    門口的光線恰好落在來人身上，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的視線正穿過人群，不偏不倚地落在蘇霧臉上。
    白覓塵對周遭若有若無的打量視若無睹，徑直走到她身側。
    他的視線掃過前台的幾位民警，眉峰微揚，算是打過招呼，語氣熟稔：“你們先忙。”
    “哎。”
    就在這時，周晨軒剛好填完表格，將表格遞了過去。
    值班民警接過，目光落在“被誣告強奸”那行字上時，眉心微蹙。
    他抬眼看向周晨軒，語氣平和：“小兄弟，你這情況具體是怎麽回事？”
    周晨軒話剛要湧到嘴邊，眼角的餘光先瞥見了蘇霧。
    再一轉，又撞上白覓塵的視線，那人就站在蘇霧旁邊，目光落在他身上，像在審視，又像隻是隨意看著。
    少年突然就覺得臉頰發燙，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卡了殼。
    值班民警看在眼裏，心裏門兒清。
    他放下表格，站起身朝走廊方向偏了偏頭，語氣放得更溫和些：“來，裏麵有詢問室，咱們進去說，那兒清淨。”
    周晨軒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忙不迭點頭。
    蘇霧想要跟著，剛走幾步，手腕忽然被一股輕得幾乎算不上力道的力量牽住了。
    “我們談一談。”白覓塵的聲音就落在耳邊，不高，卻像帶著點鉤子，輕輕撓在耳垂。
    蘇霧回頭看他，視線剛好撞進他深黑的眼底，看得她心跳漏了半拍。
    正要開口說什麽，手腕上的力道卻倏地鬆了。
    白覓塵鬆開了手，可蘇霧的手腕處仿佛還殘留著那一點若有似無的觸感，癢得人心裏發慌。
    他的手垂回身側，姿態自然得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隻眼神依舊定在她臉上，帶著點不容拒絕的意味，又藏著點說不清的試探。
    ——————
    寫字樓最高層的辦公室裏，巨大的落地窗本該將白日的光亮盡數攬入，此刻卻被厚重的遮光窗簾層層遮住。
    室內僅有的光亮來自窗簾縫隙，幾縷極淡的日光斜斜切進來，在地板上投出細小的光線。
    而其餘地方都浸在墨色裏，連辦公桌的輪廓都顯得模糊不清。
    小七站在門外，指節叩在實木門上，“篤、篤。”幾聲輕響。
    等了許久，室內都毫無回應。
    他遲疑了一下，輕輕擰動門把手，打開了門
    在推開門的瞬間，他被室內的暗刺得眯了眯眼，站在門口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看清裏麵的布局。
    腳下的地毯很厚，踩上去悄無聲息，他循著那道最亮的光帶往前走，直到停在辦公桌前。
    辦公桌後，寬大的真皮轉椅背對著他，椅背上搭著件深色西裝。
    男人的背影陷在陰影裏，透著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小七將手裏的牛皮紙袋放在桌麵上，特意露出裏麵的照片和一疊打印好的個人信息。
    照片上的少年嘴角揚著毫不設防的弧度，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稚嫩的臉上透著股少年人獨有的蓬勃氣，幹淨得沒有一點雜色。
    小七將東西放在那裏後，就退後了幾步，全程沒發出一點聲音。
    過了約莫十五分鍾，轉椅終於動了。
    椅麵緩緩轉過來，男人的輪廓在昏暗中逐漸清晰。
    他靠著椅背，指尖搭在扶手上，目光沒什麽溫度。
    他沒看小七，視線落在桌上的照片上，沉默地看了幾秒，才伸手拿起來。
    照片上的少年笑得坦蕩，他卻忽然扯了扯嘴角，發出一聲極輕的冷笑。
    “這是誰呢？”他開口，不是疑問的語氣，帶著種篤定的嘲弄。
    話音落，他鬆開手指，照片“啪”地掉回桌麵。
    “跟他那個哥哥一樣，長著張會勾引人的臉。”他往後靠了靠，目光掃過照片上少年的臉，語氣裏帶著狠厲：
    “就是不知道他的結局會不會跟他那個討人厭的哥哥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