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學術災難的早晨
    沈硯的鬧鍾在清晨五點三十分準時響起。他睜開眼，盯著天花板上那道細微的裂縫——那是上個月和林晚意爭吵時，被她扔出的水晶煙灰缸砸出來的。裂縫像一道閃電，將天花板分成兩半，就像他的人生。
    他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浴室，冷水拍在臉上時，手機提示音接連不斷地響起。沈硯用毛巾擦幹手，劃開屏幕，十七封未讀郵件赫然在列。最上麵三封都來自《亞洲文物研究》期刊編輯部，發件人顯示是陳主編。
    第一封(三天前)：
    "尊敬的沈教授，您的論文《宋代官窯釉色演變考》已通過初審，請按修改意見調整。期待您的研究成果。"
    沈硯記得收到這封郵件時，他正在博物館修複室。那天他破例提前下班，甚至繞路去買了林晚意最喜歡的馬卡龍，雖然最後那些甜點被她隨手送給了司機。
    第二封(昨天)：
    "請盡快提交修訂稿，否則將視為自動撤稿。截止時間：今日1800。"
    沈硯皺眉。他明明在截止時間前三小時就發送了修改稿，還特意抄送給了助理。
    第三封(五分鍾前)：
    "很遺憾，您的稿件已被撤回。如有疑問，請聯係編輯部。"
    沈硯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微微發抖。這篇論文他籌備了兩年三個月零四天，實驗數據跑了十七個博物館，甚至自費飛去台北故宮取樣三次。現在，它就這麽莫名其妙地死了。
    他撥通陳主編的電話，鈴聲響了八下才被接起。
    "老陳，怎麽回事？"沈硯努力控製著聲音的顫抖，"我明明按時提交了修改稿。"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和一聲尷尬的咳嗽："沈兄啊...這事兒吧..."陳主編壓低聲音，"你得問問林女士。昨天她來編輯部，說你的數據有問題..."
    沈硯的手指瞬間收緊，手機外殼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果然。
    2. 指甲油與氣泡水
    沈硯推開家門時，林晚意正躺在陽光房的貴妃椅上塗腳指甲油。她穿著真絲吊帶裙，陽光透過落地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鮮紅的指甲油像一滴滴凝固的血。
    "回來啦？"她頭也不抬，晃了晃空玻璃杯，"幫我拿瓶冰鎮氣泡水，要檸檬味的。"
    沈硯站在門口沒動："你動了我論文？"
    "嗯哼。"她吹了吹剛塗好的腳指甲，滿意地欣賞著，"我昨天跟老陳吃飯，順便提了句你的數據可能有問題。"
    "我、造、假？"他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林晚意終於抬起頭，笑得像隻偷腥的貓："哎呀，反正你們搞學術的不都這樣？"她歪著頭，做思考狀，"你那個釉色光譜數據，不就是把a博物館的抄給b博物館嘛..."
    沈硯抓起茶幾上的水晶杯——那是他們結婚周年時他特意從威尼斯帶回來的穆拉諾玻璃——狠狠砸向牆壁。
    "砰——"
    碎片四濺，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一塊碎片擦過林晚意的小腿，留下一道細細的紅痕。她連睫毛都沒顫一下，反而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火氣真大。"她用腳尖戳了戳沈硯的膝蓋，"求我啊，求我我就讓老陳重新收稿。"
    沈硯盯著她小腿上滲出的血珠，突然想起上周在拍賣會上，她也是這樣用高跟鞋尖輕輕蹭著那位礦業大亨的褲腿。
    3. 晚餐表演
    晚餐時，林晚意非要親自喂他吃牛排。
    "張嘴，啊——"她舉著銀質餐叉晃悠，上麵插著一塊沾滿黑椒汁的菲力，"像這樣，說"老婆我錯了，論文的事拜托你了"。"
    沈硯盯著那塊肉，想起上個月慈善晚宴上，她也是這樣當眾喂那位礦業大亨吃巧克力草莓。當時她塗著同樣的紅色指甲油，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對方的嘴唇。
    "你當訓狗呢？"沈硯冷笑。
    "咦，你居然有自知之明？"她驚喜地拍手，銀叉與瓷盤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那更該獎勵了！"說著把牛排塞進自己嘴裏，慢條斯理地咀嚼。
    站在一旁的管家低頭掩飾笑意，新來的女傭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林晚意一個眼神掃過去，女孩立刻臉色煞白。
    "收拾幹淨。"她柔聲說，"然後去財務結賬。"
    沈硯看著女孩顫抖的背影，突然站起身："我吃飽了。"
    "坐下。"林晚意用叉子敲了敲他的盤子，"主菜還沒上完呢。"
    管家適時地推著餐車進來，上麵放著一個蓋著銀質餐蓋的盤子。林晚意親自揭開蓋子——裏麵是一份裝幀精美的文件夾。
    "你的論文修改意見。"她甜甜地說，"我特意讓老陳整理的。"
    沈硯翻開文件，第一頁用紅筆圈出的地方寫著："數據來源存疑，建議補充實驗"。他快速瀏覽後麵的內容，越看臉色越難看。
    "這些所謂的"問題"..."沈硯聲音發緊，"都是你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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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晚意托著腮，眼睛亮晶晶的："重要嗎？重要的是..."她突然湊近，在他耳邊吐氣如蘭，"現在隻有我能幫你解決這些問題。"
    她的香水味撲麵而來，是沈硯去年在巴黎給她買的限量款。當時她嫌味道太淡，隨手扔進了抽屜。現在卻噴得這麽濃，濃得他頭暈。
    4. 午夜遊戲
    淩晨兩點十七分，沈硯被手機震動吵醒。黑暗中，屏幕亮起刺眼的光。
    林晚意發來一張照片——她穿著他的牛津大學紀念t恤，坐在他書房的人體工學椅上。電腦屏幕的藍光映在她臉上，上麵正是那篇被撤回的論文文檔。
    文字消息：
    "重發郵件隻要點一下"發送"哦~"
    緊接著第二條：
    "但你的鼠標在我手裏。"
    配圖是她晃著無線鼠標的纖纖玉手，指甲油在黑暗中紅得刺眼。
    沈硯盯著天花板，突然笑出聲來。多荒唐啊——他研究了半輩子古物，現在自己成了最滑稽的出土文物：被考古學家林晚意）把玩、清理、編號，鎖在恒溫恒濕的展示櫃裏，連呼吸都要打報告。
    他回複："你到底想要什麽？"
    對方秒回：
    "明早七點，我要吃溏心煎蛋配牛油果沙拉——你親手做。"
    又補一條：
    "記得用我新買的櫻花形煎蛋模具，煎壞一個，刪一頁論文。"
    沈硯把手機扔到一邊，起身走到窗前。夜色中的花園裏，保安正在例行巡邏。他知道，即使現在衝進書房搶回鼠標，明天也會有新的"遊戲"等著他。
    5. 櫻花煎蛋
    清晨六點五十分，沈硯係著林晚意去年送他的愛馬仕圍裙站在廚房。圍裙上繡著他的名字，是她在一次爭吵後"賠禮道歉"的禮物。
    煎鍋裏的油微微冒著煙，他小心翼翼地打入一個雞蛋，然後拿起那個該死的櫻花形煎蛋模具。模具是心形的，邊緣有精致的櫻花鏤空花紋——和她鎖骨下方的紋身一模一樣。
    "火候過了！"林晚意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
    她裹著絲綢睡袍湊過來，下巴擱在他肩上："我說要溏心的，這都全熟了。"
    沈硯關火，平靜地說："重做。"
    "不用啦~"她突然親了親他的耳垂，"看你這麽乖，論文已經發出去了。"
    手機適時震動，是陳主編的郵件："沈教授，您的稿件已重新進入審核流程。關於先前的誤會，深表歉意。"
    林晚意哼著歌走了，睡袍腰帶掃過料理台，碰倒了他精心擺盤的牛油果。沈硯看著滾落的綠色果肉，突然很想把它塞進她的高定真絲枕頭裏。
    當他轉身準備收拾殘局時，發現林晚意正倚在門框上，舉著手機錄像。
    "笑一個，"她眨眨眼，"我要發朋友圈："老公的愛心早餐~""
    沈硯看著鏡頭，嘴角慢慢揚起一個完美的弧度。這個笑容他練習了很久——足夠溫柔，足夠真誠，足夠讓所有人都相信他們是神仙眷侶。
    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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