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傍晚的花店彌漫著淡淡的茉莉香氣，蘇婷翹著二郎腿坐在櫃台後，指尖不耐煩地敲著桌麵。玻璃門外，夕陽的餘暉將整條街道染成橘紅色，行人匆匆而過，誰也沒注意到這家小花店裏即將爆發一場"世紀大戰"。
    "三局兩勝！五局三勝！七局四勝——！"
    蘇婷拍著桌子站起來，震得櫃台上的零錢罐叮當作響。她的臉漲得通紅，火紅的發梢隨著激動的動作一跳一跳，像團燃燒的小火焰。對麵的沈藝卻依舊保持著那副平靜的表情，慢悠悠地收回拳頭，仿佛剛才連續十一局的勝利與他無關。
    "你已經連輸十一局了。"他陳述事實的語氣就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放屁！你絕對出老千！"蘇婷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拉近到能看清睫毛的距離，"說！是不是在手上塗了磁鐵？還是用了什麽高科技隱形眼鏡？"
    沈藝被迫彎著腰，這個姿勢讓他看起來像隻被拎住後頸的貓。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抬眼看向氣鼓鼓的蘇婷："理論上，磁鐵對猜拳沒有幫助。"
    "那為什麽你每次都能贏？！"
    "因為你每次都先出剪刀。"
    "......"
    廚房裏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接著是菜刀快速剁在案板上的聲音。蘇晴背對著他們，手中的刀起刀落，砧板上的黃瓜片飛起來又落下，整齊得像是用遊標卡尺量過。她的肩膀線條繃得筆直，圍裙帶子在腰間係成一個完美的蝴蝶結。
    蘇婷扭頭大喊："姐！他欺負我！"
    蘇晴頭也不抬："嗯，聽見了。"聲音平靜得像是談論今天的天氣預報。
    "你就不能幫我說句話？！"
    菜刀停頓了一秒。蘇晴終於轉過身，手裏還拎著閃著寒光的刀具："幫你說什麽？"她歪著頭想了想，""我妹妹出剪刀的樣子很可愛，請你讓讓她"？"
    沈藝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提議："可以接受，但她得先承認自己菜。"
    蘇婷："？？？"
    【2】
    事情的起因簡單到可笑——晚飯後誰洗碗。
    三十分鍾前，三人圍坐在小餐桌旁吃完蘇晴做的紅燒排骨。沈藝習慣性地起身要收拾碗筷，蘇婷卻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今天我們來點刺激的！"
    正在喝湯的蘇晴被嗆了一下。
    "猜拳決定！"蘇婷興奮地宣布，眼睛亮晶晶的，"輸的人洗碗！"
    沈藝點點頭："好。"
    然後，就發生了開頭那慘絕人寰的一幕——蘇婷連輸十一局。
    "這不科學！"她抓狂地抓著自己的頭發，"正常人誰會連續十一局出布？！這概率比中彩票還低！"
    沈藝用紙巾擦了擦嘴角："正常人也不會連續十一局出剪刀。"
    蘇晴放下碗，輕手輕腳地開始收拾餐桌。她的動作很輕，像是生怕驚動什麽。當她拿起沈藝麵前的空碗時，注意到碗底還粘著一粒米飯，下意識用拇指輕輕抹去。
    "姐，你得當裁判！"蘇婷突然拽住她的圍裙，"他肯定作弊了！"
    蘇晴的手一抖，差點打翻疊好的盤子。她看向沈藝，對方無辜地攤開手："第一局，我出布，她出剪刀，我贏；第二局，她出剪刀，我出石頭，我贏；第三局，她出石頭，我出布，我贏..."
    "......"蘇晴沉默了兩秒，"聽起來......很合理。"
    "合理個鬼！"蘇婷炸毛，"他怎麽可能預判我每一步？！這又不是下象棋！"
    沈藝眨了眨眼："因為你的戰術寫在臉上。"
    "什麽戰術？！"
    "第一，輸急眼了就一定會出石頭；第二，連輸三局後會改用左手；第三......"
    蘇晴突然咳嗽了一聲，轉身去倒水，肩膀可疑地抖了抖。她背對著兩人，玻璃杯裏的水因為手的輕微顫抖而泛起細小的波紋。
    【3】
    第十二局。
    蘇婷眯起眼睛，像賭神高進一樣搓了搓手，還裝模作樣地往掌心吹了口氣："這次我要認真了。"
    沈藝點點頭："嗯，認真出剪刀。"
    "你閉嘴！"
    蘇晴坐在餐桌旁，假裝專注地翻看一本美食雜誌。但如果你仔細觀察，會發現這一頁她已經看了五分鍾——頁麵上是糖醋排骨的做法，而今晚他們吃的正好是紅燒排骨。
    "剪刀——石頭——布！"
    蘇婷："石頭！"
    沈藝："布。"
    蘇婷："......"
    沈藝："第十二局，我贏。"
    蘇婷猛地站起來，椅子"哐當"一聲倒地。她指著沈藝，手指發抖："你、絕、對、作、弊！"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沈藝平靜地看著她："你可以選擇不玩。"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贏你一次！"蘇婷咬牙切齒，"這是尊嚴問題！"
    蘇晴終於忍不住了："......要不，我洗？"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到什麽。
    "不行！"蘇婷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姐，你看著！這次我一定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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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晴無奈地看向沈藝，他微微歪頭，眼神裏寫著"我也很無奈"。兩人對視一秒，蘇晴迅速低頭，假裝被雜誌上的某道菜譜深深吸引。她的耳尖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粉色。
    【4】
    第十三局。
    蘇婷深呼吸，雙手合十抵在額頭前，嘴裏念念有詞："天靈靈地靈靈，猜拳大神快顯靈......"她甚至誇張地做了個拜佛的手勢。
    沈藝看著她，忽然說："你出剪刀吧。"
    蘇婷一愣："啊？"
    "這次我讓你。"
    "誰要你讓？！"蘇婷大怒，"你這是侮辱我的猜拳尊嚴！"
    沈藝："那你要怎樣？"
    "堂堂正正地比！"
    "好。"他點頭，"那我出布。"
    蘇婷："......"
    蘇晴的雜誌"啪"地掉在地上。
    空氣凝固了三秒。
    蘇婷緩緩舉起手："......剪刀。"
    沈藝："嗯，你贏了。"
    蘇婷："......"
    蘇晴彎腰撿雜誌，長發垂下來遮住半邊臉，但露出的耳尖紅得明顯。她的手指輕輕擦過雜誌封麵上的一滴油漬——那是剛才吃飯時不小心濺上的。
    【5】
    最終，蘇婷還是去洗碗了。
    "為什麽？！"她站在水池邊悲憤大喊，手裏的海綿被捏得變形，"我不是贏了嗎？！"
    沈藝坐在餐桌旁，慢條斯理地喝著茶。茶杯是蘇晴最喜歡的那個，淡藍色的釉麵上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裂痕——上周蘇婷擦桌子時不小心碰掉的。
    "贏的人有選擇權，"他抿了一口茶，"你選了"我洗"。"
    "我什麽時候選的？！"
    "你說"堂堂正正地比"，意思是不接受放水，所以賭注作廢。"
    蘇婷："......你耍我？！"她氣得把海綿砸進水槽，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t恤下擺。
    蘇晴終於忍不住笑出聲，又迅速抿住嘴。她轉身從櫃子裏拿出幹淨的抹布，假裝專注地擦拭已經一塵不染的櫃台。
    沈藝看向她，眼裏帶著淡淡的笑意："裁判，判罰合理嗎？"
    蘇晴輕咳一聲，手指無意識地繞著抹布打轉："......合理。"她的視線飄向窗台上的那盆小多肉——那是沈藝上個月從市場帶回來的，說是能防輻射。
    蘇婷摔抹布："你們合夥欺負我！"
    沈藝起身，走到她旁邊，拿起另一個碗開始洗："我幫你。"
    蘇婷一愣，隨即哼哼："這還差不多......"她往旁邊挪了挪，給沈藝讓出位置，卻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水漬，整個人向前滑去——
    沈藝眼疾手快地用沾滿泡沫的手扶住她的腰。兩人的距離突然變得很近，近到蘇婷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
    "小心。"他說，然後迅速鬆開手，好像碰到了什麽燙手的東西。
    蘇晴看著兩人的背影，低頭繼續看雜誌，但這一頁已經盯了十分鍾。雜誌上，是一道甜點的製作步驟，配圖裏的草莓奶油蛋糕看起來甜蜜誘人。
    "糖要慢慢加，否則會苦。"
    她輕輕撫過這行字，指尖在紙麵上留下一個幾乎看不見的指紋。
    【6】
    夜深了。
    蘇婷早已回房睡覺，客廳裏隻剩下沈藝和蘇晴。他坐在沙發上看一本舊書，她則在整理明天的花材。
    "你今晚是故意的。"蘇晴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像是怕吵醒什麽。
    沈藝翻書的動作頓了一下："什麽？"
    "猜拳。"蘇晴拿起一支玫瑰，熟練地修剪掉多餘的刺，"你知道她會一直出剪刀。"
    沈藝合上書："她總是這樣，以為出其不意就能贏。"
    "但你本可以早點結束。"
    "那樣她會更生氣。"
    蘇晴輕笑一聲："現在她就不生氣了？"
    沈藝看向她，目光落在她修剪花枝的手指上："至少她覺得自己努力過了。"
    房間裏陷入沉默，隻有剪刀"哢嚓哢嚓"的聲音。
    "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蘇晴突然問。
    沈藝的眼神恍惚了一瞬："下雨天，藍色機車，還有......"他停頓了一下，"一碗熱湯。"
    蘇晴的手抖了一下，一朵開得正好的玫瑰掉在了地上。
    "你果然記得。"她輕聲說，彎腰去撿那朵花，長發垂下來遮住了表情。
    沈藝看著她："有些事，忘不掉。"
    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那朵掉落的玫瑰躺在兩人之間的地板上，花瓣微微散開，像是一個未完的故事。
    蘇晴站起身，把整理好的花束放進冰箱："不早了，睡吧。"
    她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沒有回頭。
    沈藝坐在原地，看著地上那朵孤零零的玫瑰。過了很久，他輕輕撿起它，放進了一杯清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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