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花店的玻璃窗，在木地板上灑下一片斑駁。蘇婷抱著一大團白色布料風風火火地衝進店裏，驚飛了門口正在啄食的麻雀。
    "姐！快試試這個！"她像獻寶似的把懷裏的東西往櫃台上一攤，蕾絲和薄紗頓時鋪滿了整個台麵。
    蘇晴正在修剪一束玫瑰，剪刀差點戳到手指。"這又是什麽新花樣？"
    "婚紗啊！"蘇婷興奮地抖開那件衣服，層層疊疊的裙擺像朵盛開的曇花，"我特意從薇薇婚紗店借來的樣衣，沈藝那個榆木腦袋需要點視覺刺激！"
    蘇晴的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裙擺上的刺繡，針腳細密得讓人心驚。她記得上周路過婚紗店時，曾在這件樣窗前多停留了三秒。
    "你確定要穿這個？"蘇晴試圖保持聲音平穩，"我記得你上次說最討厭蕾絲。"
    "哎呀，重點不是這個！"蘇婷已經開始解蘇晴圍裙的帶子，"沈藝那個傻子根本不懂時尚，我得先看看整體效果。你身材跟我差不多，就當幫我試個鏡！"
    蘇晴被半推半就地塞進狹小的試衣間。蕾絲勾住了她的發卡，薄紗纏住了她的手腕，背後的拉鏈像道難以逾越的鴻溝。她望著鏡中的自己，這件婚紗像是要把她包裝成另一個人。
    "姐！你好了沒啊？"蘇婷在外麵咚咚敲門。
    "馬上。"蘇晴深吸一口氣，終於把拉鏈拉到頭。鏡中的女人陌生得讓她心驚——腰線收得恰到好處，鎖骨在薄紗下若隱若現，像朵被強行移植到溫室裏的野薔薇。
    門開的那一刻，蘇婷誇張地倒吸一口氣："天哪！姐你美炸了！"她轉身朝後院大喊："沈藝！快來看新娘！"
    正在給綠蘿換盆的沈藝聞聲抬頭，手裏的花盆"哐當"一聲砸在腳上。泥土四濺，有幾粒甚至粘在了他呆滯的臉上。
    蘇晴下意識想上前扶他，卻被婚紗的裙擺絆了個趔趄。沈藝一個箭步衝過來，手臂堪堪環住她的腰。兩人之間的距離突然近得能數清對方的睫毛。
    "腰..."沈藝的聲音有些發緊，"腰收太緊了。"
    蘇婷在一旁跳腳："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浪不浪漫！唯不唯美！"
    沈藝這才如夢初醒般鬆開手，後退兩步認真打量起來。陽光透過婚紗在蘇晴周身鍍上一層毛茸茸的光暈，她垂著眼睫的樣子像幅古典油畫。
    "像..."沈藝斟酌著用詞，"像被綁架的新娘。"
    蘇晴抬腳就踩在他沾滿泥土的帆布鞋上。
    "哎喲！"蘇婷衝過來分開兩人，"沈藝你是不是傻！這時候應該說"你是我見過最美的新娘"！"
    沈藝揉著被踩痛的腳，目光卻落在蘇晴泛紅的耳尖上："可是..."
    "沒有可是！"蘇婷一把拽過沈藝，"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排練求婚！"
    午後的花店被蘇婷布置得像婚禮現場。她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堆蠟燭，在櫃台前擺成心形，還順手從冰箱裏拿了顆西蘭花充當鑽戒。
    "單膝跪地！對，就是這樣！"蘇婷舉著手機躲在花架後麵，"表情再深情一點！"
    沈藝舉著那顆翠綠的西蘭花，仰頭望著被迫扮演新娘的蘇晴。陽光從她背後照過來，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像是蝴蝶顫抖的翅膀。他忽然想起上周在舊書攤淘到的那本《詩經》，裏麵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你願意..."沈藝的喉結動了動。
    蘇晴攥緊了裙擺，指節發白。
    "當我房東嗎？"
    "沈藝！！"蘇婷從花架後衝出來，手機差點砸到他頭上，"誰求婚求房東啊？！重來！"
    蘇晴一把扯下頭紗摔在他臉上："下個月漲房租！"
    傍晚的花店終於恢複了平靜。蘇婷被閨蜜一個電話叫走，臨走前還千叮嚀萬囑咐要沈藝"好好練習"。蘇晴站在梯子上整理高處的幹花，婚紗已經換下，又穿回了那件洗得發白的棉麻襯衫。
    "需要幫忙嗎？"沈藝的聲音突然從下方傳來。
    蘇晴低頭，看見他手裏拿著幾枝新鮮的芍藥。"放下麵吧，我馬上好。"
    沈藝卻沒有動，反而遞上來一杯冒著熱氣的花茶。"你喜歡的茉莉。"
    蘇晴愣了一下，接過茶杯時指尖相觸，燙得她差點鬆手。"謝謝。"她小聲說，假裝沒注意到沈藝耳根泛起的紅暈。
    夜幕降臨後，蘇晴在浴室裏跟婚紗的拉鏈較勁。那該死的金屬齒像是焊死了，任憑她怎麽拽都紋絲不動。汗水順著背脊滑下，在淤青處激起一陣刺痛——那是昨天搬花盆時撞的。當時沈藝一聲不吭地遞來藥膏，她謊稱是"過敏"。
    "姐！我幫你——"蘇婷突然推門而入，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她的目光落在蘇晴背上那片淤青上，手指輕輕碰了碰。
    "疼不疼？"蘇婷的聲音突然軟了下來。
    蘇晴拍開她的手："少肉麻。"
    沉默在狹小的浴室裏蔓延。蘇婷突然把臉埋進蘇晴的後背，聲音悶悶的："姐，如果沈藝喜歡的是你就好了。"
    花店後院裏，沈藝正在給那盆枯死的芍藥換土。月光下，他的手指在泥土裏碰到一顆小小的紐扣——是蘇晴白天崩掉的。他小心翼翼地把它埋在了花盆最深處，像是藏起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夜風拂過，晾在繩子上的婚紗輕輕擺動，袖口處還沾著一點茉莉花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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