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站在福利院斑駁的圍牆外，陽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雨水蒸發的水汽在空氣中彌漫，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沈藝回複的消息隻有簡單幾個字：【我在聽知更鳥唱歌】。
    她抬頭望去，梧桐樹上的知更鳥正歪著頭看她，黑豆般的眼睛亮晶晶的，羽毛在陽光下泛著藍灰色的光澤。這隻小鳥突然撲棱著翅膀飛走了，留下一串清脆的鳴叫聲。
    "蘇小姐！"
    張律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西裝褲腿上沾著泥點，手裏舉著一個透明證物袋："您得看看這個...我們在林晚意的公寓找到的。"他的金絲眼鏡滑到了鼻尖，額頭上全是汗珠。
    袋子裏是一盤老式錄音帶，黑色的帶子透過塑料外殼隱約可見。標簽上寫著【實驗體7號情感反應測試】，日期是1999年7月17日，字跡已經褪色發黃。
    蘇晴的手指在碰到證物袋時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這是..."
    "林氏製藥的一級機密材料。"張律師推了推眼鏡，"林晚意把它藏在了臥室的暗格裏。"他猶豫了一下，"我認為您和沈先生有權利知道裏麵的內容。"
    醫院的病房裏，消毒水的氣味被窗外的花香衝淡了些。沈藝靠在床頭，手裏把玩著一個小巧的錄音機，那是護士站借來的老式設備。窗外的知更鳥還在歌唱，陽光照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真的要聽嗎？"蘇晴站在床邊，手指絞在一起，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那枚向日葵戒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是在提醒著什麽。
    沈藝的指尖在播放鍵上停留了片刻："總得知道真相。"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麽，"不管它有多殘忍。"
    錄音帶發出沙沙的響聲，仿佛穿越了二十年的時光。接著傳出一個男人冰冷的聲音，帶著某種令人不適的機械感：
    【實驗日期：1999年7月17日。受試者：7號。測試內容：情感刺激反應。記錄人：林教授。】
    然後是孩童的啜泣聲——是小時候的沈藝。那哭聲讓蘇晴的心猛地揪緊了。
    【現在給你看一張照片。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
    【是...是向日葵...】小沈藝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又透著一絲奇異的溫暖，【還有...一個女孩...】
    【看到這個女孩你有什麽感覺？】
    【想...想保護她...】
    【為什麽？】
    【因為她對我笑...】小沈藝的聲音突然變得堅定，【她是第一個對我笑的人...】
    錄音突然中斷，發出刺耳的電流聲。接著是林父陰沉的聲音，與之前判若兩人：
    【異常反應。7號對對照組產生強烈情感聯結，建議采取隔離措施...】他的聲音突然壓低，【銷毀所有相關資料，包括照片。實驗必須繼續。】
    "啪"的一聲，沈藝關掉了錄音機。病房裏安靜得可怕，隻有知更鳥的歌聲從窗外飄進來，與這沉重的氛圍格格不入。
    蘇晴的眼淚砸在地板上，在陽光下發著光："所以他們才會把你轉學..."她的聲音哽咽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就因為你...因為我..."
    "嗯。"沈藝的聲音很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望著窗外的梧桐樹，陽光在他的瞳孔裏投下細碎的金色光點，"但他們沒想到，我會一直記得你。"他的手指輕輕撫過錄音機，"記得那朵向日葵。"
    陽光靜靜地灑在兩人之間的床單上，形成一道明亮的界線。蘇晴突然想起什麽，從包裏拿出那本日記，深棕色的皮質封麵在陽光下泛著陳舊的光澤："林晚意最後寫道..."她翻到最後一頁，聲音顫抖，"她想要你像小時候那樣看著她。"
    沈藝苦笑，眼角的細紋在陽光下格外明顯："她從來不明白，感情不是實驗數據。"他的手指輕輕碰觸日記本上那些扭曲的字跡，"不是通過控製和計算就能得到的。"
    窗外的知更鳥撲棱著翅膀飛走了，留下一串歡快的鳴叫聲。蘇晴望著它消失的方向，輕聲說："知更鳥飛走了。"
    "沒關係。"沈藝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他抬頭看著窗外湛藍的天空，嘴角微微上揚，"明天它還會再來。"
    戒指上的鑽石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是一顆永不熄滅的星星。蘇晴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夏天，福利院的花壇邊，小男孩把一朵向日葵別在小女孩的辮子上，陽光照得兩個孩子的笑臉閃閃發亮。
    那時的他們還不知道，有些羈絆，連最殘酷的實驗也無法切斷。就像知更鳥的歌聲，年複一年，總會如約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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