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藝把那張照片舉到離眼睛隻有五厘米的地方，鼻尖幾乎要戳破相紙。陽光從花店的玻璃窗斜射進來，照得照片上的反光點像顆可疑的齲齒。
    "你要是把眼珠子瞪出來，我可不會幫你撿。"蘇晴用修剪玫瑰的剪刀輕輕戳了戳他的腰，"除非你能證明那對鑒定商標有幫助。"
    "不是商標的問題，"沈藝的食指像掃雷儀一樣懸在照片角落，"是這個像被喝醉的蜘蛛吐出來的ogo，我敢用蘇婷藏在收銀台下麵的巧克力發誓，我絕對見過它。"
    蘇婷從花架後麵探出頭："嘿！那盒費列羅是我留著分手療傷用的！"
    "你上周才說那是慶祝單身三周年。"蘇晴頭也不回地拆台，順手把剪刀插進裝滿清水的小桶裏，水麵泛起一圈微紅的漣漪，像極了沈藝此刻逐漸充血的耳廓。
    照片是林晚亭昨天送來的所謂"開業紀念品"——畫麵裏沈藝正彎腰整理門口的鬱金香，陽光在他後腦勺上打出一圈光暈，配合他當時齜牙咧嘴的表情，活像被天使揍了一拳的倒黴鬼。而那個蜷縮在右下角的標誌，像是被咖啡漬泡過的蜘蛛網，勉強能辨認出""和"y"兩個糾纏在一起的字母。
    "y？"蘇婷湊過來時頭發絲蹭到沈藝的鼻尖，帶著草莓洗發水的甜膩，"林晚意的名字縮寫？還是"懶羊羊"的拚音首字母？"
    "考慮到她最後躺在浴缸裏割腕的造型，"沈藝把照片轉了個方向，"我投"鯉魚"一票。她家不是製藥的嗎？說不定是某種讓魚忘記七秒記憶的藥。"
    蘇晴從圍裙口袋裏摸出老花鏡——雖然她堅稱這隻是裝飾——架在鼻梁上："我更關心的是，為什麽林晚亭給你的照片裏會出現這個標誌？"
    "也許和這個有關。"沈藝突然轉身撲向櫃台抽屜，動作迅猛得像發現狗糧袋被打開的柯基。抽屜發出垂死的呻吟，吐出一包開封的紙巾、三支幹涸的圓珠筆，和某個包裝鮮豔的小方塊。
    空氣凝固了三秒。
    "哇哦，"蘇婷的眉毛快要飛進劉海，"原來花藝師也需要防潮措施。"
    "這是用來套手機防水的！"沈藝的辯解伴隨著抽屜的劇烈晃動，一個印著酒店ogo的打火機滾了出來。
    蘇晴用兩根手指捏起那個小方塊："四季酒店？看來防潮工作很講究場合嘛。"
    "我頭疼。"沈藝砰地關上抽屜，聲音悶得像被塞進微波爐的土豆。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被臆想症綁架，沈藝決定進行一場嚴肅的商標溯源工作。他打開筆記本電腦的姿勢像拆彈專家，蘇婷啃蘋果的聲音成了倒計時提示音。
    "從"y藥業"到"y成人用品"，"蘇婷的蘋果核劃出完美拋物線落進垃圾桶，"哥，你的搜索曆史比林晚意的人生還跌宕起伏。"
    "這得怪她家產業布局，"沈藝咬牙切齒地敲擊鍵盤，"從抗癌藥到情趣內衣無縫銜接，簡直是人類欲望的產業鏈閉環。"
    蘇晴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倒退兩張——這個！"
    屏幕上是一則五年前的財經新聞：《y生物製藥成立神經科學研究中心》，配圖裏西裝革履的董事長身後，牆上掛著那個扭曲的蜘蛛網標誌，旁邊還有一行小字"認知重塑計劃"。
    沈藝的後頸突然泛起一陣涼意，像是有人往他衣領裏塞了塊薄荷味的幹冰。"我想起來了...林晚意帶我去過這家公司的開幕酒會。"
    "然後呢？"
    "然後我喝了杯香檳就開始流鼻血，"沈藝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她說是酒精過敏，但現在想想，那杯酒的顏色像摻了熒光劑的吸血鬼果汁。"
    蘇婷吹了個口哨："所以是豪門版《消失的愛人》加《科學怪人》？"
    蘇晴已經抓起了外套："走吧，去會會我們的女版弗蘭肯斯坦。"
    沈藝抱住門框的樣子像即將被拖去洗澡的貓："等等！萬一她繼承了她姐的化學天賦呢？"
    "放鬆，"蘇晴從花瓶裏抽出一支玫瑰，用花莖戳了戳他的肩膀，"她姐玩的是《絕命毒師》，她頂多算個《家庭醫藥大全》級別的。"
    林晚亭的攝影店散發著苦橙和醫用酒精的詭異混合氣息。她正用鑷子夾著酒精棉球擦拭鏡頭，動作精準得像在給新生兒做手術。
    "ogo？"她頭也不抬地說，酒精棉球劃過鏡頭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林家二十年前的商標了，早被新vi取代了。"
    沈藝盯著她手裏閃著寒光的鑷子："你這是在消毒鏡頭還是準備解剖它？"
    "藝術需要無菌環境。"林晚亭突然舉起相機對準沈藝，"就像你現在這個表情，絕對值得一張特寫。"
    閃光燈亮起的瞬間，沈藝條件反射地抬手遮擋——這個姿勢和他五年前在酒會上被香檳嗆到時一模一樣。
    蘇晴直接把手按在相機鏡頭上："為什麽故意讓這個標誌出現在照片裏？"
    "故意？"林晚亭歪頭的角度像是精心計算過的，"你們搞藝術的看什麽都像隱喻。"她拉開抽屜倒出一疊照片，"自己看，全是街頭隨機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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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像撲克牌般散落在玻璃櫃台上。蘇婷突然抽出一張："這張也有！"
    照片裏沈藝正在喝咖啡，杯墊上赫然印著那個扭曲的y標誌。
    沉默像打翻的顯影液般蔓延開來。
    林晚亭吹了聲口哨："哇哦，你們花店的杯墊這麽懷舊？"
    沈藝的喉結動了動，像卡了顆魚丸。
    蘇晴眯起眼睛："上周慈善拍賣會的贈品。"
    "真巧，"林晚亭用鑷子夾起那張照片對著燈光，"那場拍賣會是我讚助的。"
    回花店的路上，沈藝踢著路邊的石子，每踢一腳都像是要把某個不存在的仇人踹進陰溝。"拍賣會邀請函是林晚亭給我的。"
    "下藥、偷拍、心理暗示..."蘇婷掰著手指數，"她姐是行走的《csi》現場，她是《生活大爆炸》裏的神經病科學家？"
    沈藝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未知號碼發來的彩信裏，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上，穿著白大褂的林晚意站在實驗室裏，背後的牆上，那個y標誌被用紅筆畫了個巨大的叉。
    "頭還疼嗎？"蘇晴問。
    "本來不疼，"沈藝把手機塞進口袋的力度像在給棺材釘釘子，"但想到我可能當了這麽多年的人體試驗品..."
    蘇婷拍拍他的肩膀："往好處想，萬一是某種讓人變帥的實驗呢？"
    "那顯然失敗了。"沈藝摸了摸自己冒出胡茬的下巴。
    他們路過街角的垃圾箱時，一隻黑貓正蹲在上麵舔爪子。沈藝突然停下腳步："你們說，貓能記住多少事情？"
    "據說是三個月。"蘇晴說。
    "真好，"沈藝望著攝影店二樓亮起的紅燈，"要是人的記憶也能定期清空就好了。"
    蘇婷突然指著垃圾箱："嘿，那是不是我們花店的杯墊？"
    躺在腐爛菜葉上的杯墊，那個y標誌正在雨水浸泡下慢慢褪色，像一道正在愈合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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