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裏的吊扇轉得像個老式直升機螺旋槳，沈藝盯著它看了三秒，突然覺得自己的太陽穴也開始跟著旋轉。
    "你臉色比昨天那束蔫掉的滿天星還難看。"蘇晴把一杯冰水懟到他麵前，杯壁上凝結的水珠啪嗒一聲砸在沈藝正在整理的收據上，"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次把玫瑰和康乃馨記混了。"
    沈藝用兩根手指按住右眼上方突突跳動的血管："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
    "沒睡好？"蘇婷從花架後麵探出頭，手裏還舉著剛剪下來的玫瑰刺，"你該不會又夢見那個瘋女人了吧？我要是你，肯定天天夢見我姐..."她在蘇晴殺人的目光中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假裝對那根刺產生了學術興趣。
    店門的風鈴突然響得像個警報器。林晚亭抱著台古董相機走進來，栗棕色馬尾辮隨著她誇張的轉身動作甩出一道弧線，活像匹正在表演盛裝舞步的馬。
    "各位！我需要一株看起來足夠憂鬱的植物當拍攝道具..."她的目光落在沈藝臉上，變色鏡片在陽光下詭異地泛著紫光，"哦，看來已經有個現成的憂鬱標本了。"
    沈藝的頭痛瞬間升級。他現在確信林晚亭噴的香水裏摻了碎玻璃，否則怎麽每次聞到都會覺得有東西在刮他的腦仁？
    "他隻是缺咖啡。"蘇晴不動聲色地插到兩人中間，順手把沈藝往休息室方向推，"去躺會兒，除非你想把明天的婚禮訂單寫成"紅菊花配黑紗"。"
    休息室的門剛關上，沈藝就聽見林晚亭刻意壓低的聲音："他這樣多久了？我認識個不錯的神經科醫生..."
    "不用了，他隻需要..."蘇晴的回應被一陣刺耳的相機快門聲打斷。
    沈藝癱在窄小的沙發上，盯著天花板上那塊形狀像林晚意側臉的水漬。三周前處理遺物時發現的那些照片又浮現在眼前——他在咖啡館看報紙的、在公園喂鴿子的、甚至在家洗澡時窗簾沒拉嚴實的。最可怕的是，有張照片裏他穿的那件藍襯衫，連他自己都不記得買過。
    "操。"他摸出手機，鎖屏壁紙不知什麽時候被換成了全黑背景上一行白色小字："想我了嗎？"。這絕對不可能是他自己設置的，除非夢遊時突然產生了當恐怖片主角的誌向。
    門外傳來蘇婷的尖叫："姐！冰櫃裏的白玫瑰全變成藍的了！"
    "染色劑拿錯了而已。"林晚亭的聲音裏帶著可疑的笑意，"要我說，藍玫瑰多特別啊，像被施了魔法的..."
    沈藝猛地坐起來，動作太快導致眼前閃過一堆彩色斑點。他突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匿名短信：「藍色是憂鬱，也是重生。今天記得檢查你的咖啡哦~」當時他還以為是哪個客戶發錯了。
    休息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一條縫，蘇晴塞進來一杯冒著熱氣的液體："喝了吧，安神的。"
    "裏麵沒加料？"沈藝聞了聞，一股板藍根混著風油精的死亡氣息撲麵而來。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蘇晴翻了個白眼，"真要下藥也不會選這麽難喝的載體。"
    沈藝捏著鼻子灌下去，發現杯底沉著幾粒沒完全融開的白色顆粒。他剛想說話，一陣劇痛突然從後腦勺炸開，仿佛有人在他顱骨裏塞了台正在工作的榨汁機。
    恍惚中他聽見蘇晴在打電話："...對，還是老症狀，看到藍色就發作...不，沒碰那些遺物...什麽？她妹妹今天來過？"
    疼痛稍微減輕時，沈藝發現自己正蜷縮在沙發角落，手裏死死攥著個抱枕。抱枕套上印著"世界最佳花藝師"的字樣，現在被他的冷汗浸得像是"世界最慘花藝師"。
    "醒了？"蘇晴蹲在麵前，手裏拿著塊散發著薄荷味的濕毛巾，"剛給你測了體溫，36度5，比門口那株半死不活的發財樹還正常。"
    沈藝張嘴想說話，卻被自己沙啞的聲音嚇了一跳："我手機..."
    "在這。"蘇晴把手機拋過來，表情活像在扔一枚炸彈，"壁紙我幫你換了，原來那個太瘮人。順便說，你相冊裏多了三十多張藍天白雲的照片，拍攝時間都是你睡覺的時候。"
    沈藝點開相冊的手頓住了。最新一張照片裏，他的睡臉占滿整個屏幕，嘴角還被畫了個紅色笑臉。照片信息顯示拍攝於今天淩晨三點十七分。
    "你家門鎖該換了。"蘇晴用毛巾抽了下他的膝蓋，"順便，林晚亭說她姐姐有夢遊症遺傳。"
    沈藝突然笑起來，笑得蘇晴往後挪了半步："怎麽了？疼傻了？"
    "不，隻是突然想通一件事。"他指著照片角落裏模糊的鏡麵反光，"看見這個變色鏡片的反光了嗎？林晚亭的眼鏡在黑暗裏會變全黑，但這個..."他放大畫麵，"是暗紅色。"
    蘇晴的瞳孔驟然收縮："林晚意的眼鏡..."
    "去年生日我送她的那副，鏡框內側刻著y。"沈藝把手機轉向她，放大後的反光裏隱約可見兩個字母，"你說，死人會夢遊嗎？"
    花店前廳突然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接著是蘇婷帶著哭腔的喊叫："姐！那台相機自己啟動了！它在拍我！"
    沈藝的頭疼奇跡般地消失了。現在他隻覺得後頸發涼，像是有人正對著那裏吹氣——就像林晚意生前總愛做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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