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花店櫥窗灑進來時，沈藝正在給一株半死不活的琴葉榕做臨終關懷。門鈴突然響起，一個穿著三件套西裝的男人站在門口，手裏捧著束大得離譜的玫瑰花。
    "沈總！久仰大名！"
    沈藝手裏的噴壺差點掉在地上。他下意識回頭看了看，確定店裏沒有第二個姓沈的人。
    "您是......？"
    "jason，寰宇資本投資總監！"男人熱情地握住沈藝沾滿泥土的手，"昨晚蘇富比after party上，richard chen對您讚不絕口啊！"
    蘇婷從二樓探出頭來，嘴裏還叼著半片吐司："沈...總？"她像聽到什麽世紀笑話似的，麵包屑噴得到處都是。
    沈藝茫然地接過那束價格不菲的厄瓜多爾玫瑰，花瓣上還沾著晨露。他注意到包裝紙上印著某家頂級俱樂部的ogo。
    "我們ceo對您"宋代插花美學對衝基金文化"的理論特別感興趣，"jason從鱷魚皮公文包裏取出燙金名片，"想請您喝個咖啡詳談合作。"
    沈藝的眉毛快要飛到發際線去了："我什麽時候說過這種......"
    "中介費漲到60了。"林晚亭的聲音從角落飄來。她正蹲在盆栽區，舉著相機拍一株多肉植物，頭也不抬地說："順便提醒下，那束花價值2800，計入運營成本。"
    jason驚訝地看著這個滿手泥土還戴著漁夫帽的女人："這位是......"
    "園丁。"林晚亭淡定地回答，鏡頭卻對準了jason鋥亮的牛津鞋上沾到的一點泥巴。
    等jason留下厚厚一疊企劃書離開後，花店陷入了詭異的沉默。蘇婷第一個憋不住："所以...沈總？"她故意用誇張的播音腔喊道，"需要我給您泡杯手衝咖啡嗎？"
    沈藝把那束浮誇的玫瑰插進收銀台邊的水桶："這到底......"
    "最新一期《財經人物》。"蘇晴從門外走進來，手裏拿著剛到的雜誌。封麵赫然是沈藝在拍賣會上鑒定瓷器的側臉，標題寫著《跨界天才：從花藝到古董投資的商業嗅覺》。
    沈藝一把抓過雜誌，快速翻到內頁。文章引用了大量他從未發表過的"商業見解"，最離譜的是那段"將明代青花的留白美學應用於風險對衝"。
    "這絕對不是我說的！"沈藝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當然不是，"林晚亭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後，手指點著雜誌版權頁，"是我用你大學論文《宋代陶瓷紋樣中的負空間研究》裏的句子改編的。"她歪著頭補充，"順便說，這篇的記者是我在古巴認識的戰地攝影師，寫商業報道純屬玩票。"
    蘇婷突然舉手："我能去你們公司當前台嗎？就那種穿短裙收快遞的......"
    "不行！"蘇晴和沈藝異口同聲。
    午後的陽光變得炙熱起來。沈藝在後院給繡球花除蟲時，手機突然響了。一個自稱某風投經理的人急切地表示，綠植連鎖品牌"叢林法則"想收購他的花藝課程ip，開價七位數。
    "不賣。"沈藝幹脆地拒絕，繼續對付葉背上的蚜蟲。
    "但對方說可以冠名"沈藝美學實驗室"......"
    "我說不......"
    "他們ceo是蘇晴的偶像，"林晚亭的聲音從二樓窗口飄下來，"就是那個上過ted的女植物學家，叫什麽來著......"
    沈藝的殺蟲噴壺停在了半空。他抬頭看見林晚亭晃著手機，屏幕上正是蘇晴書房裏那本《植物智慧》的作者照片。
    "艾瑪·威爾遜？"沈藝脫口而出。
    "bingo。"林晚亭露出勝利的微笑，"下午三點，半島酒店下午茶。中介費......"
    "想都別想。"沈藝咬牙切齒地說，卻已經不自覺看向自己沾滿泥土的t恤。
    當沈藝穿著唯一一套像樣的西裝出現在花店前廳時，林晚亭吹了個口哨："華爾街之狼？"
    "像要去參加葬禮。"蘇婷吐槽道。
    林晚亭走過來，拍開沈藝正在打的溫莎結："太老氣了。現在投資人喜歡"天才理工男"人設。"她靈巧的手指重新係了個半溫莎結，"這樣顯得既專業又不羈。"
    沈藝看著鏡子裏被迫換上窄版西裝的自己，感覺像個被包裝的商品。林晚亭還在往他口袋裏塞各種道具：萬寶龍鋼筆、複古懷表、甚至還有副平光眼鏡。
    "我又不近視......"
    "人設需要。"林晚亭嚴肅地說，"記住，你是"跨界美學理論家"，不是"賣花的"。"
    蘇晴抱著洗衣籃經過，掃了眼全身鏡："領帶歪了。"
    林晚亭剛要調整，蘇晴已經放下籃子，伸手拂過沈藝的領口。她的指尖帶著鈴蘭香皂的氣息，在碰到他喉結時明顯頓了頓。
    "好了。"蘇晴迅速後退，抱起籃子快步走向後院，"別讓人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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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島酒店的下午茶比沈藝想象的還要浮誇。水晶吊燈下，艾瑪·威爾遜——那位著名的植物學家，正用鑷子往司康餅上抹cotted crea。
    "沈先生對nft花卉藝術品有興趣嗎？"女投資人推來ipad，"我們可以把您設計的捧花做成數字藏品。"
    沈藝盯著屏幕上旋轉的3d玫瑰："這......不就是手機壁紙？"
    "是區塊鏈藝術。"對方耐心解釋，"比如這束"晴藝"係列，我們預估首發......"
    "等等，"沈藝猛地抬頭，""晴藝"？"
    女投資人微笑："林小姐說這是您和太太的愛情信物？每個花瓣都蘊含著......"
    沈藝的視線越過她的肩膀，透過落地窗看見街對麵舉著長焦鏡頭的林晚亭。陽光在鏡頭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斑，但他分明看見她無聲地說了三個字：
    中介費
    回到花店時已是黃昏。蘇婷像炮彈一樣衝過來："所以簽了嗎？"
    沈藝脫下已經皺巴巴的西裝外套："我拒絕了。"
    "什麽？！"蘇婷的尖叫聲驚飛了窗外樹上的麻雀，"那可是七位數！"
    蘇晴從賬本裏抬起頭，鉛筆停在半空："為什麽？"
    "因為他們要把"晴藝"注冊成商標。"沈藝扯鬆領帶，那上麵還沾著下午茶的司康餅碎屑，"那是你的花店，不是資本ip。"
    林晚亭的鼓掌聲從二樓傳來："漂亮！這下能要價八位數了。"
    蘇晴突然起身走向後院。沈藝跟過去時，發現她正對著那叢繡球花發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圍裙邊緣。
    "其實可以答應的，"她輕聲說，"店名而已。"
    沈藝從口袋裏掏出支被壓扁的玫瑰——今早jason送的那束裏唯一幸存的紅玫瑰。他笨拙地把花插進她圍裙口袋："不行。"
    二樓窗口，林晚亭的相機快門輕輕一響。
    "因為有些東西......"沈藝看著蘇晴沾著泥土的手指，"得親手種才有意義。"
    當晚，沈藝發現那本《財經人物》雜誌被整齊地放在茶幾上。翻開的內頁裏，有段話被蘇晴用鉛筆輕輕畫了線：
    "真正的商業智慧不在於追逐風口，而在於發現那些被忽視的、安靜生長的價值。"
    窗外，林晚亭的攝影店還亮著燈。透過窗簾，能看見她正在牆上釘著什麽——很可能是今天的"戰利品"照片。而在她腳邊，一個打開的行李箱裏，露出半截印著航空公司標簽的行李牌：
    目的地：蘇黎世
    日期：三個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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